“我以为你会带回来消息，没想到你直接带回了人。”和独臂男一起返回仓库据点，虞万支似乎认为阿龙的成果超出了他预期。

“第九区这鬼地方现在什么都有可能发生。”阿龙苦笑着叹口气，简单说明了自己的遭遇。

“老陈，你怎么看？”虞万支听完眨巴眨巴眼睛，侧头跟陈哥问道。

“姓张的，姓刘的，不然就是外面来的人。”陈哥马上给出三个选项，“既然有本地混混跟着一起，外来者的可能性不大，姓张的连老窝子开阳街都失控了，也不像是还有余力专门掳掠人口的样子，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那个姓刘的，他手下那一票杀手以前干什么的都有，杀人越货绝对专业。”

“可刘老要人做什么？他那个组织不都一向是贵精不贵多么？”虞万支奇怪道。

“你问我我问谁？”陈哥翻个白眼，“既然他自己抓人没用，十有八九是替别人做事，鬼知道他在跟谁合作。”

“跟谁合作？”听陈哥这么说，阿龙下意识嘀咕了一句。

“陈长官想起什么了？”虞万支马上注意到他的反应。

“我大致有个想法。”阿龙伸出手挠挠头，“虞老板，第九区里在这场灾难之前总共住了多少人？”

“常住人口的话大概在一百五十万到两百万之间吧，如果算上游离于两边之间的小三百万也有，这里不像外面会搞人口普查，很多人从出生到死都没有登记身份，具体的人数大概全世界没有任何人一个人能搞清楚。”虞万支给了他认为合理的数字，“为什么要问这个？”

“从事发到现在，第九区里有经历过严重的火灾，或者被发现有大量无人机专门清理吗？”阿龙没回答而是继续问道。

“没有吧？”这回虞万支更不确定了，“哪里有不对劲？”

“我这么问可能有点没人性，各位不觉得外面的街上太干净了吗？”阿龙又再反问道。

“你在说尸体。”虞万支才反应过来阿龙要说什么。

第九区的总面积不大仅仅是锦城市几十个区中的一个，为了承载明显超出设计容纳的人口第九区才会分别向天空和地下野蛮生长形成了繁荣的建筑业和错综复杂的地下迷宫，可即便如此第九区仍然是锦城中人口密度最高的地方，在灾难爆发之前说是摩肩接踵绝不为过，阿龙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被这儿的“人气”给震撼过。

诚然在那场灾难中第九区损失了大量人口，感染病毒自己发疯的义体人、表面上是军队投放实际上现在不知道被谁控制的无人机群和幸存下来为了一口食物不惜拼命的幸存者，三股破坏性力量互相厮杀的结果就是第九区曾经过度繁盛的人口如今很可能已经百不存一，但街上稀疏的尸体数量似乎和这惨烈的死亡人数对不上号。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陈哥得意洋洋地晃晃脑袋，“只是觉得说了也没用就从来没提起。”

“大家都和你一样，没什么好显摆的。”虞万支白他一眼，“陈长官觉得那些消失的尸体有问题？”

“不，我怀疑大部分消失的‘尸体’压根就没有死亡，他们很有可能还以某种形式活着。”阿龙平静地抛出一个爆炸性推论。

“什……”这个推论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以至于连虞万支这种见过大世面的人一时之间也难以接受。

“我知道这个推论很难让人接受，但我想问问各位，除了灾难发生当天之外你们总共见过有多少人被杀？”阿龙继续朝众人问道。

被问到这么一个问题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没有回答，但凡还在这儿好端端站着的家伙无一例外是在最初的混乱中逃生后立即获得了庇护，并且在接下来最混乱的几天里都所在自己的安全屋中过着坚壁清野的生活，那是想活着挺过前几天的唯一办法。等到他们或是迫于物资紧张或是出于自身目的重新开始探索被破坏城一片废墟的第九区时，这片土地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而这几天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更多只能靠想象来脑补。

“我猜也是这样，大家都觉得那几天外面一定是地狱，可是谁都没见识到地狱真正是个什么样子，因为见过地狱的人就回不来了。”阿龙脸上露出有些讽刺的笑容。

“你想说在我们以为外面充斥着混战和屠杀的时候，实际上外面正在进行一场规模前所未有的人口绑架？”虞万支和陈哥都因为这个推论目瞪口呆的时候，一直沉默听着的独臂男说道。

“对了，你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吧。”阿龙拿出了自己手头信息里最重磅的一条，“我们都以为外面的无人机是军方控制的，实际上这些无人机在刚刚投放进第九区的时候就已经脱离了军方的掌控，它们甚至在一架军方救援直升机飞过第九区上空时把它给打了下来，导致那架飞机迫降到了区政府的天台上。”

“这……”顿时独臂男的表情也变得和虞万支他们差不多了，“那到底是谁在控制外面的无人机？！”

“我也想弄清楚啊。”阿龙叹口气，“你觉得能做出如此大手笔的家伙，会轻易就让我们这些局内人得知真相吗？”

“看来我们得和老刘好好聊聊了。”就在气氛变得很怪异的时候，一个老迈但矍铄的声音在几人背后响起。

“洪叔。”虞万支听到那声音，毕恭毕敬地转身低头行礼。

“洪爷。”不只是虞万支，陈哥还有那个独臂男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要知道这三个人以前可是互相分属不同的三个组织，而他们对于洪爷的尊敬明显超出了对一位老医生的尊重。

“人老了总归是有点好处的。”发现阿龙朝自己投来困惑的目光，洪爷笑呵呵地说道。

就是这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让阿龙没来由地联想到第九区中那个介于传说和真实的存在——话事人。

“您该不会就是话事人吧？”阿龙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大张、老刘，我们三个人都是。”笑眯眯的洪爷这次没有再对阿龙隐瞒，“万支是给我办事的，等我到了该交权的时候本来该他接我的班子。”

“怪不得……”阿龙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以前关于第九区权力结构里很多藕断丝连的地方现在终于都连上了。

“可惜同为话事人不代表我们三个就能一条心，莫不如说正因为我们不是一条心，才能作为话事人代表第九区的大多数。”洪爷仰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说道。

“就是说不能排除话事人里面出现叛徒的可能性。”阿龙是如此理解洪爷这句话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洪爷微笑着叹口气，“如果和外面的人合作能得到更大好处，或者不和外面的人合作就会让自己活不下去，我们三个里面大概没谁会选择硬抗到底，只是老刘……他和外面接触的最多，怕是被视为这个三角形里面最脆弱的一角了。”

“洪爷，事实如此。”陈哥耿直地说道。

“不，最脆弱的一角是我，这我自己最清楚。”洪爷摇摇头，“除非对方压根就不想第九区活，否则他们应该先找我的。”

在场的其他人面面相觑，都不太确定自己是否错误理解了洪爷这句话的意思。

“万支，从现在开始不用把老刘的人当成自己人看了。”洪爷也没打算和他们解释，而是直接对虞万支吩咐道。

“明白。”虞万支沉声答应，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