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变化，他发现自出生以来，似乎所有人多不愿意与他有师徒名分。唐翼是自己师傅，但从来没有开口教过自己徒弟。风桦授自己一身剑术，却不愿意收自己做徒弟。雁东来也是，明明已经开始，传授自己他的成名御剑术“紫气东来”，却依旧不愿承认自己是他徒弟。

略微把低下头，易水寒脸上露出一丝坚毅神色，轻声说道:“我会去拿！”

易水寒说话的声音很小，但饭桌上众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任谁也都能听出他话语中的决然坚定。

饭桌陷入寂静，众人都不在说话。雁东来出乎易水寒意料的没有问及拔棍细节，易水寒出乎意料漆逸峰没有问及铭刻细节，漆逸峰则出乎雁东来意料，没有说话，竟然就那么安静的低下头，这和往常的他很不一样。

感受着沉凝的气氛，宁雪头上流出细密的汗水，心中也是暗暗叫苦。你说你们一个个宗门大人物，都不说话，搞得气氛这么凝重，让我怎么办！

犹豫再三，宁雪当先打破沉默，微微低头说道:“我收拾一下碗筷！”说着急忙拿起碗筷，向着厨房跑去。

漆逸峰望着宁雪焦急的背影，嘴角泛起笑容，说道:“看你们两个给小雪吓得。”

雁东来脸色不变依旧僵硬，抬头直直的看着易水寒，轻声说道:“今天晚上，我就要开始铭刻道纹，第一个是我的，三天以后是诗长老的。你要知道我所铭刻的东西，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是我等众人一生所追寻的道，所以会很疼，但无论如何你都要忍住，忍不住就是前功尽弃，否则我们所有人的努力，将会付诸东流。”

易水寒闻言用力的点了点头，同样抬头凝视着雁东来，说道:“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好！”

雁东来慢慢站起身，说道：“我去准备一下，两个时辰后你来我房中。”说着直接转头，向着自己房间走去。

漆逸峰望着易水寒的紧张模样，轻声笑道:“走，别哭丧着脸，我们到后山崖畔饮酒。”

坐在悬崖边缘，双腿悬于万丈悬崖之上是什么感觉，易水寒此时正在体验这种感觉，有些紧张，还有些激动。

伸手递给易水寒一坛月华酿，漆逸峰轻声说道:“这次的事，其实其实父亲和辈们压力也很大，尤其是雁师兄和诗姨两人一个画一个刻，你也知道那画的刻的都不是普通东西。”

易水寒轻轻点头，望的无底崖畔，仰脖一口月华酿吞入腹中。

漆逸峰直直的望着易水寒，轻声说道:“但他们的难和苦，和你比起来，皆是小巫，你所要承受的痛苦，不仅仅是生无可恋那么简单。”

烈酒入腹，易水寒慢慢闭上眼睛，等待着酒浆进入腹中的那一阵灼热。等待良久，易水寒幽幽叹了口气，就连酒浆也无法温暖他的心肺了。

崖畔上一缕微吹过，一

片枯黄叶子自崖底被吹拂上来。易水寒伸手抓过叶子，望着树叶枯黄脉络，易水寒低头望向崖底，一眼看不到深浅边际。

你是从哪里被吹拂上来的，吹拂上来你想做什么？慢慢抬头望天，易水寒望着天空圆月，一片叶子也想扶摇上青天吗？

易水寒伸手抛出叶子，手中一道剑气激射而出，带起叶子一起向着天空疾驰而去。抬头仰望剑气轨迹，易水寒嘴角泛起笑意，轻声呢喃道:“我只望天边景色称心如意。”

慢慢站起身，易水寒向着漆逸峰微微躬身，转过身向着小院走去。易水寒知道雁师叔让他等俩个时辰，是为了让他做好准备，承受这一切。但此时易水寒认为大可不必这样，树叶是否如他想象一样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他现在想通了，想通所有他敢于一战。

雁东来望着易水寒平静的走到门前，嘴角露出欣慰笑意。虽然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但这样很好。

不待易水寒敲门，雁东来的房门就猛的打开。易水寒望着安静坐在木椅上的雁东来，微微躬身跨进木门。

走进房中，易水寒望着屋中陈设，眼中却是闪过一丝茫然。整个房间除了窗桌椅板凳，这些普通的摆设似乎，没有什么其他的了。易水寒发现一个问题，自己这些长辈们的房间，都是一个比一个简陋，阴阳宗的修士似乎是修为越高，对于身边的物质需求就越淡。

目光扫过房间角落，易水寒眼中露出一丝异样，房间角落里，放着一把看着很奇怪的椅子。

说是椅子似乎其实并不全面，因为在椅子放置手臂、大腿、身躯的地方都系有绳索，似乎是控制，坐在椅子上的人不让乱动用的，像极了戏文中的刑具。

雁东来慢慢站起身，走到奇怪木椅前，轻声说道:“这是怕你乱动所以请李长老，连夜赶制出来的椅子，你看看合不合适？”

“合不合适...”

易水寒深深的吞咽了口唾沫，略微犹豫，轻声道:“要不然算了，我感觉我能挺住。”

雁东来看着易水寒，嘴角难得的露出笑意，说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易水寒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道:“现在就可以！”

“那就在椅子上坐好！”

雁东来指了指椅子慢慢转过身身，向着静立在一旁的书架走去。

易水寒坐在椅子上，慢慢闭上眼睛，轻轻抚摸着身旁把手，才发觉自己的手心早已被汗水沁透。

雁东来走回易水寒身前，伸手递出刚刚从书架上取下的两本书，说道:“这两本书一本是我体悟一生的紫气东来修炼之法，另一本则是镇龙寺的的静心法典，你可以看看！”

易水寒微言伸手接过两本书，慢慢打开那本紫气东来的修炼之法，对于紫气东来他当真是很好奇，他很好奇为什么一个木棍，会生出灵性。是因为木棍本身，还是因为修炼之法。

另外他也想尽快分散注意力，在他心中对于铭刻道纹还是十分恐惧的。

雁东来脸上满是凝重，右手食指微抬，指前结出一丝极细的璀璨紫光。与此同时，雁东来眼中，也闪烁着沛然紫光。

阳明远之所以选择让雁东来刻，是因为他们所有人，雁东来那么细致的剑道。相对于精细，他们几个更加重视威力。

雁东来的手指在易水寒大腿上随意滑动，瞬间切掉易水寒大腿上的布片。

易水寒只感觉大腿一凉，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大腿上白皙的皮肤，已经彻底暴露在空气之中。微微皱眉，易水寒强行忍住不看，双目死死的盯着“紫气东来”的典籍看，他不希望自己分神。

便在丝毫防备之间，易水寒只浑身骤然一僵，一种灵魂透体的感觉，萦绕在易水寒心中，让易水寒根本无法静心看书。

猛地放下手中书籍，易水寒急忙拿起另一本，随便翻开一页，轻声读道:“有生之气，有形之状，尽是...”

易水寒声音戛然而止，瞳孔骤然收缩。一种说不出的痛感，让他无法再读心经上的任何一个字。灵魂...易水寒只感觉有一柄剑，在他灵魂上轻轻划过去，又慢慢划回来。

“啪”的一声，手中心经掉落在地上，易水寒双手拼命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喊出声。

禅晖院，昨夜点燃的烛火突然熄灭，阳明远茫然望无故熄灭的烛火，整个身体颓然靠在椅背上。慢慢转过头阳明远望着窗外，感受着春风吹过心间的点点冰凉。

蓝枫院静室中，苏青衣手提泛黄书籍，静静阅读着。就在此时，面前“嘭”的传来一声炸响，苏青衣看着面前炸碎的紫砂茶壶，茫然不知所措。

慢慢站起身，苏青衣缓步走到窗前，任由茶水浸染他寻找多日的泛黄书籍。

易水寒脸颊苍白，全身倚靠在特质木椅上，慢慢将双手放在扶手上，拼命的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

雁东来停止动作，抬起手掌，伸手擦去脸颊汗水，直直的看着面前这个倔强的孩子。那种疼痛他虽没有承受过，却是知道，从穿透肉体直达灵魂，世间所谓痛苦的极致，也就是如此了，更何况到现在为止他连吭都没吭一声。

继续手中的动作，雁东来正自想着是否可以略微轻一些力道，耳边却响起易水寒沙哑恐怖的声音，“师伯我没事，你放心！”

易水寒身体微微颤抖，他可以清晰感受到，雁东来每一刀的轨迹，每一刀的轻重，每一刀所蕴含的意义。换言之雁东来每刻一幅道纹就等于，让易水寒走一遍道纹主人的心路历程。相当于给易水寒一次机会，窃取别人感悟一生劳动成果，至于能偷多少就看易水寒了。

“有生之气，有形之状，尽是幻也。”

易水寒反复叨念着这句，这是他打开心经第一眼看到的半句话。什么意思不明白，他只是想把这句话记在骨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