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伫立在A区域最深层的控制建筑『控制尖塔』外围已经被怪花所占领，偶尔能在地上看见一些已经不能恢复完整的怪花碎片还在勉强蠕动，可惜很难看见一个活人漫步在这片区域。

莲冷漠地凝视着尖塔建筑，这一身制服除了拥有飞行的能力外同样的还拥有迷彩伪装的效用，她就这么站在不远处，望着几十只怪花扭动着身体。

“……”

天空阴沉的不像话，在以此为背景的幕下是圣洁纯白的弥雅，尖塔周围的怪花仿若在虔诚地祈祷似的，偶尔还会停下移动伸出触手朝向弥雅，然后咕噜噜咕噜噜地发出一连窜无法辨认的声音。

莲忽然手中一紧，双手手腕上的洁白手环化作了极其细微的碎片重组成了一把小巧的匕首，一个行云流水的转身，匕首卡在了某个看不见的、透明的躯体脖子旁边。

“等等！是我！”

来人连忙发出了轻微且急促的声音，也正是因为这小小的声音，许多怪花同一时间看向了这边，可是当怪花的感知系统发现莲所在的地方是空荡荡一片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扭动。

莲听见了这有些熟悉的声音，绝对之刃重新回到了手腕上化作手环，而来人则松了口气，他同样隐匿了自己的身体，轻轻站到莲的身边后，他轻声说道：“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赶紧离开吧。”

“……离开？”

莲的声音一如既往，听不出任何起伏，早在她被弥雅放下来后她就一直试图闯进控制尖塔关掉戒备令，而现在……他竟然喊自己离开？莲摇了摇头，也不管他看不看的见：“你自己走，我要留下来。”

他急了：“你留下就是找死！你看见这些怪物了吗？！”

“嗯，我看见了，可我得为我的学生们负责，这里有很多条人命。”

“……不，你这是借口。”

莲沉默了一会儿。

“我一直是个人，正常的人不会在这种时候见死不救。”

他听见莲的语气后咬了咬牙齿：“可是……你会死的。”

“也许不会，他应该就快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在莲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雀跃，但很快他就将这认定是自己幻听，因为他了解她，她其实没有任何感情，她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试图证明自己还是个『人』罢了。

他叹了口气：“那我得走了，这里太危险，我……还不想死。”

“哦。”

莲冷漠地回应着，他啧了一声，有些懊恼：“你就这么对我？这么冷淡？”，莲无悲无喜的脸上有了些变化，她挑了挑眉毛，虽然幅度不大而且处于隐身状态，但是她的确改变了自己的表情：“那你想让我怎么样？”

“不是……你可是我女朋友！”

“嗯。”

依然只有一个字的回应，无名的怒火在他心中烧了起来：“算了……你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我！我真是傻才会相信你这样一个怪物，再见。”，他失望透顶地离开了，莲感知着他的气息逐渐远去。

直到彻底感受不到他的气息后，莲才有些默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脏那个地方，跳动的速度比平时要快一些：“怪物……吗？”，莲回想着，搜寻着自己的记忆。

他向自己告白的场景，自己接受的场景。

第一次和他出去约会的场景。

他第一次给自己送礼物的场景，自己送给他礼物的场景。

这些回忆，都是虚假的吗？

不，只是他离开了，因为他也无法忍受这样的自己，正如他所言。

自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嗯……

就是这样。

心跳回归了平静，莲踏前了一步，绝对之刃蔓延附着着耀眼的灵能，灵能的波动驱使着怪花们看向了莲的方向。面无表情的莲，颇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就在这时，她看见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弥雅？”

不，突然出现的少女，虽然有着与弥雅一模一样的脸，但她比弥雅更娇小，而且身体的颜色也有些黯淡。怪花们喀拉一声停止了动静，只因为突然出现的梦魇少女打了个响指。

萝莉梦眨了眨大眼睛，表情意外的严肃——

“这里……发生了什么啊……”

“要是爸爸回来了，会生气的吧，得去告诉爸爸！”

莲望见少女朝着自己飞了过来，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绝对之刃呈现半球状的防御形态，可萝莉梦完全无视了密密麻麻的刀刃直接钻进了莲的意识当中，准确的说，钻进了莲的灵魂当中。

梦魇，上古生物，其信息树最顶层的规则即为寄生和控制。

“抱歉……但是你的身体，暂时借我一下。”

莲诡异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绝对之刃闪烁起来，转眼间便成了巨大且狰狞的灵能风暴，呜隆隆的响声像是要震破人的耳膜似的，万幸地上是坚硬的石砖而不是泥土，否则就该是尘土飞扬的一幕了。

被萝莉梦操控的莲，力量到达了一个诡异的地步，先前的莲杀死一只怪花都十分困难，可在风暴之中被搅碎的怪花没有任何一只能够恢复，这也是因为萝莉梦的信息修改能力。

她没有再制造一个梦世界出来，可是利用自身的能力，干扰影响现实还是轻而易举的——例如直接抹除掉怪花能够不断恢复的『设定』，然后为其增加一个『一击必死』的设定。

“得告诉爸爸才行……姐姐她……”

用莲这张脸说出这样的话以如此轻柔的语气，怎么看都有些违和，萝莉梦匆忙凝聚着信息流，打开了一条小小的通道，可通道的另一头……是一望无尽的红色血海……看到这一幕，萝莉梦想也不想便直接关闭了链接。

“要完蛋了……”

发出了一声苦笑后，萝莉梦叹了口气：“已经没事儿了，爸爸生气了，身体还给你吧。”，重新归还了身体后，莲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如果不是因为她没有感情的话，她一定是非常错愕的表情。

莲的手在颤抖着，身体里已经没有任何一点灵能，而绝对之刃化作的风暴也慢慢停下，绝对之刃碎片回归手环的速度都变慢了许多。一次攻击，紧紧是一次攻击，竟然消耗完了莲自身的所有灵能。

但结果是喜人的，风暴散去后，天上像是下雨了一般，落下了密密麻麻的怪花尸体碎片。

这个形容并没有什么错，粘稠的汁液和被搅碎的怪花尸体，密密麻麻的的确很像是雨水，大量的污秽倾洒了下来，莲倒是不会觉得有什么异样，但是萝莉梦不行，所以她又钻了出来，制造了一个小型屏障。

“果然不在爸爸身边，想要扭曲现实变得好困难啊，只是造个小小的屏障都这么费劲。”

抱怨了一句后萝莉梦又钻了回去。

莲撑着有些发软的身体好好站立起来，她想了想后作出了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这种时候，做这种表情肯定没错。”，‘啪嗒’一声，一团恶心的粘稠物体落到了莲头顶的屏障上面。

又想了想，莲作出了一副恶心的表情，嗯，这个表情应该也没错。

不对！现在不是做表情的时候，莲拖着软软的身体走向了控制尖塔，戒备令开启后，整个学院都被封闭了，根本不会有救援，而且信息也发不出去，但只要进入控制尖塔，那么就可以把学院里发生的事情传递出去。

利用最新的空间转移技术，三大城的里的外援也能很快赶到，这次的危机就能……

“不要！！！！！！！！！！！！！！！！！！！！！！！！！！！！！！！！！！！！！！！！！！”

一声凄厉的尖叫打乱了莲的思绪，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头顶——

这声音，是弥雅的声音。

她捂着脸，似乎在竭力忍受着莫大的痛苦，背后的羽翼轻轻扇动着，明明是如此圣洁的一幕，可她……为何在哭泣呢？

天使，为何在哭泣呢？

也就在这时，一阵莫名的眩晕袭来，莲又是一个踉跄，灵能透支的她现在就宛若一个普通人，身体变得摇摇欲坠。不只是她，整个学院里的幸存者们都感受到一股眩晕袭来，光是这一下突如其来的眩晕，不少人都进了怪花的肚子。

“嗷呜……”

莉莉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像是痛苦的吼声，使劲儿摇了摇脑袋，头上的耳朵慢慢消散，手上的爪子也消失变回了原本的双手，可是这双手现在满是伤痕，在她妖化后并不是无敌的，伤口仍旧会保存下来，只是妖化后不太容易看见。

“是魔境！”

雅雅搀扶着姐姐的身体：“魔境被扰动了！”，是的，经过雅雅的一提醒，众人明显感觉到这股感受，超脱于五感的第六种感知，源自于魔境，笼罩着整个第一学院的魔境，似乎发生了异变。

最明显的特征，便是刚才这股眩晕，之所以所有人都中招了，那完全是因为魔境的特殊性，第六感的感知干扰，谁都无法幸免。而莉莉更是直接被干扰回到了正常形态，但也不算坏事儿，她保持妖化太久了，再久一点……

雅雅都会担心她能不能变回来，任何东西都是有代价的，她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弥雅酱……”

宫森京子仰着脑袋，声音中满是担心。墨瑶瑶同样如此，只是她没有说出来，可表情上的凝重比谁都要浓厚，她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你还在干什么啊……人渣……”

是的，那个混蛋为什么还不出现啊？都到了这种时候了，他究竟在干什么啊？！死了这么多人，现在就连弥雅都……而那个家伙呢！他究竟！

他究竟！！！

“大家稳住，别慌！”

深沉稳重，宛若泰山一样的声音突如其来地传入了众人的耳朵，墨瑶瑶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下意识地惊呼出声：“爸爸！！！”。不可能听错的，爸爸的声音，是绝对不可能听错的。

“所有人撑住！救援马上就到！”

又是一道低沉轰鸣的声音，可这个声音墨瑶瑶听不出来是谁的，但是听见这声音后，莫名其妙有些安心。

第一学院很大很大，在某个角落里，一只正在画圈圈的少女抬起了头，表情有些愕然：“爸爸……？”，她的身边七零八落地散布着一大堆的怪花尸体，少说也有一二十只，而且这些刮花并不像是被切碎了一样，而是完整地倒在地上，甚至不明死因。

少女的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当然这是她自己要求的，不然地上倒的就不只是怪花的尸体了，兴许还得多一些人类的也说不定。

天空中，两个人影宛若流星般地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里面。

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大部分人都认识，因为他可出名了，在现今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那标志性的盔甲和武器。

“守……守护之盾！战神！”

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周遭的幸存者们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略微放松的表情，在人们的心中，他宛如一个传说，一个活着的传奇，一个在如今时代不可多得的英雄。

但另外一个……不少人都感觉陌生。

因为他的传奇已经过去很久了，在他前半段巅峰璀璨的人生之后，是无止尽的堕落，这使得他在大众的视野里逐渐消失。但这所学院里的老师们不会忘记他，因为他们都经历过那个时代，那个龙王称霸的时代！

炙热、庞大的灵能。

带着实质性的压力，直接笼罩了整一个第一学院，与魔境的感知不同，灵能带来的压力更具直观性，充满着破坏力，兴许是受到了这股力量的鼓舞，幸存者们纷纷怒嚎起来，拼死反抗怪花的攻击。

不……也许不用了……

“你们看。”雅雅精致的小脸上满是错愕的表情，她指着不远处的怪花，所有人跟随所指的方向望去，皆是一脸的错愕——怪花它，在颤抖，是的……没有看错，闰土甚至使劲儿擦了擦眼睛。

“啊！脏东西擦进眼睛里啦！好疼！”

可惜没人理会他，就连陆冉冉都没有理他，所有人都看着怪花。

怪花在颤抖着，就像是一只小狗……或者别的什么，但它在颤抖着，这分明是懦弱和恐惧的表现啊！只是这样的怪物，也会感到恐惧吗？而令怪物都会恐惧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啊？

墨瑶瑶屏住了呼吸，宫森京子同样如此，她们心有所感地望向了天空。

黑色阴沉的天穹比之刚才更显黑暗，宛若墨汁一般要滴出黑色的水来，有些像是世界末日来临前的征兆，只是因为众人一直被怪花所牵引，没有时间去注视天空，这么阴沉的天，绝对不是正常的景色。

黑色天穹之下，是洁白的有些耀眼的光华，凝聚其中的，便是拥有一对圣洁羽翼的弥雅，称其为天使毫不为过。

黑与白的极致色彩，就这么映射在人们的视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