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也不相信你说的任何话。”

遗迹深处，这个光与暗交错的房间内，唐依灵冷冷回应梦魇，同时举起短刀，踩在光圈中央，并随着光圈一同慢慢移动。光圈就仿佛依灵的保护圈一样，能够让任何黑暗显形，能够让梦魇显形。

“多么可笑……”

梦魇的声音越发低沉。

“身处罪恶源头的你，竟然还渴望着光明的护佑……那并不是属于你的。”

光明的护佑？你在说啥？

唐依灵抬起头。阳光正好，从齿轮中漏下来，就是直视的话有点刺眼。

于是摸不清情况的唐依灵没有回话。

但这并不代表梦魇不会继续往下说：“你依然握着那把短刀……就像你曾经做过的那样，那样不可理喻，不可饶恕。”

我的……短刀？

唐依灵低下头，并不觉得手中的刀有什么特别的。毕竟这只是随手拿来当做武器的。

梦魇的话依然在四周飘荡：

“你的手中沾满了罪恶，你的灵魂早已污秽不堪。即使阳光下飞舞的尘埃，也比你的心灵闪耀千倍万倍。我……为你感到羞耻。”

这个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唐依灵抿了抿嘴，压低重心。不管梦魇想说什么，自己要做的事情却很清楚。那就是——打败它！

梦魇：“那么，由我亲手送你上路吧！”

空气的流动，忽然改变了。

并不是如同刺客一样，潜藏在黑暗，如同毒蛇一样发动的悄无声息的攻击。

而是如同狂战士一样，以一种以一当十的气势发动的狂暴冲锋。

由于进入了光照范围，梦魇瞬间在光圈之中显形，连带着它手中的武器也清晰可见。梦魇抡起大刀，斜着挥砍过来。

梦魇的攻击动作太明显了，使得唐依灵准确察觉了它的动向。唐依灵右手翻转，倒握短刀，准确击中了大刀的核心部位，哐一声将大刀打偏。下一瞬，唐依灵往前迈出一步，对准梦魇的胸口直捅过去。短刀毕竟灵活，相比大刀的回手出手速度肯定更快，只要挡住了大刀的第一次攻势，并且进入自己的优势距离，就能立刻逆转局势占据主动权。

“哐！”

火花在阳光下迸发。梦魇仿佛在笑。唐依灵赫然发现，自己的攻击被梦魇轻易地挡住了。梦魇用的也正是一把短刀。

哐当。

梦魇另一只手丢下了大刀，同时又从身上摸出了短刀，于是梦魇手中拥有了两把短刀武器。梦魇双手交叉，将短刀握在胸前。

“不好意思，我擅长的……也是短刀。”而且梦魇也是倒握短刀的姿势。这种短刀用法，比正常的握法更加凶险，毕竟一寸短一寸险，但高风险也能带来高收益。唯有真正的精通者，才敢这样使用短刀。

唐依灵没有回话。

唐依灵用自己的举动做出了回应。她再次迈出半步，进一步逼近对方，轻轻晃动身体，一个假动作骗出了梦魇的举刀反应，而后蹿到梦魇身边，刀势逆转，急停回刺。

哐！

梦魇顺势转身，短刀回到身后，用刀身完全挡住这次突刺，而后身体继续旋转，另一把短刀顺势强力下劈。

哐！

依灵收刀格挡，但仓促的动作肯定挡不住对方用全身发力的攻击。短刀在外力作用下瞬间脱手，咔一声斜插在地面上。

“嘿！”梦魇仿佛在笑，抬手又是一刀。

短暂失去武器的唐依灵当然不能反抗，很明智地后跳一步。但这一步，使得唐依灵直接退出了光圈的范围。

退出了光圈范围……糟了，离开光圈的话……

“失去阳光庇佑的你，结局已经注定了。”这时梦魇已经狂笑着冲了过来，并且在离开的光圈的瞬间……消失在了视野中。

现在，梦魇可能从任何角落发动突击。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一击毙命。失去了阳光的照耀，唐依灵不可能跟得上梦魇的攻击节奏。

所以……

“不好意思，我骗你的。”

唐依灵脸上，惊慌的神情瞬间消失，并且唐依灵直接侧闪，从身后摸出了第二把短刀，回身再度突刺。

噗嗤——

刀身明显没入了什么生物的体内。

考虑到刀上涂抹的催眠药剂，这场战斗，其实已经算结束了。

而后唐依灵听到梦魇的低声呢喃：“你竟然……”

“你毕竟只是梦魇。只需要设一个小圈套，故意露出一个破绽，你就真的钻了进来。”唐依灵眯起了眼睛，“对胜利的渴望使你迷失了细节。你甚至都忽略了……阳光的反射。”

没错，就是阳光的反射。

斜照进来的光圈之中，立在地面的短刀正闪耀着，反射着太阳那温暖的光芒。而这道反射的光，照射出了光圈之外的，梦魇的双脚。

而后，在反射的光线中，梦魇的双脚逐渐消失……明显梦魇彻底回归了亚空间。

“我……我赢了吗？”

没人回应唐依灵。这个大厅内拥有的，只有齿轮吱呀作响的声响以及水流的声响。

“啊哈哈，终于，我终于，我终于——”

唐依灵心里满是欣喜。

一直以来困扰她的敌人，一直以来袭击她的敌人，仿佛诅咒一样阴魂不散的敌人，在此刻终于——

不对！！！！！

在这一瞬间，原本放松的身体重新绷紧了起来。依灵感觉到危险爬上了自己的脊椎。

因为唐依灵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之前的画面。那是之前自己用袖箭射击梦魇的景象。那时候，根据听到的声响，唐依灵确定自己已经击中了梦魇，但不知为何梦魇却毫发无伤。

而现在似乎也是如此，确实感觉击中了什么……但梦魇真的被击中了吗？

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唐依灵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开始行动了起来，随意向一个方向扑出去。而下一刻，唐依灵就感觉到利刃穿透了自己的腹部，剧痛让唐依灵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倒在地上。

“呜……”依灵低下头，手按住腹部。但血依然止不住流了出来。

“可恶。”唐依灵抬起头，看向房间中的黑暗部分，“怎么可能，你明明已经……”

“你比我想象的倒是要出色不少。没想到，到了最后，你依然保持着警惕心。刚才那一刀，原本是朝着你心脏去的。”

梦魇冷冷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

“但即使在你的世界里……你也必须接受审判。苟延残喘只是徒劳的。”

“我的……世界？”唐依灵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但依灵知道自己的血在逐渐流失……唐依灵感觉到死亡正在降临，内心充满了不安。唐依灵还没做好死在这里的心理准备。

吱呀——咔！

墙壁上的巨大齿轮仿佛遇到了什么故障，伴随着零件断裂的声响，齿轮突然从轴上脱落，咕噜咕噜滚到一边，撞在了墙上，轰然倒下。

而这一下，遮挡巨大窗户的障碍完全消失了……灿烂的阳光照射进来，将整个大厅照得透亮。

也将大厅内原本藏在黑暗中的梦魇全部映照了出来。

是的，全部。

透亮的大厅中，在原本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竟然存在着不下十几个龙人外貌的梦魇。它们都默默漂浮在空中。

唐依灵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的两次催眠攻击，其实并没有命中预想的敌人，而是命中了那些龙人梦魇。

而一直和自己战斗的那个梦魇，身上缠绕着的黑雾在如此强烈的光照下也变得透明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清晰可见。

这下唐依灵更加惊讶了，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的伤势，彻底愣住了。

那张脸……分明就是自己的脸。每当自己照镜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样的脸。

于是梦魇说过的话再次浮现在耳畔：“我就是你啊……唐依灵。”

“你到底……”

“你的不安反映在了这里。”梦魇唐依灵握着太刀，回头看了一眼掉落的齿轮，随后俯视着倒在地上的唐依灵，冷冷说道，“也只有这时，你才会如此渴望阳光的温暖吧……真是讽刺。”

梦魇走到了唐依灵面前，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刀。

“可惜，我和你不一样，我讨厌阳光。那么就让我亲手……”

嗖——

梦魇的短刀瞬间向另一个方向劈下来，哐一声弹开了远处射来的金属矛。但下一刻，一幅巨大的铠甲已经冲了过来，高高跃起，双手握拳朝着梦魇的位置砸了下来。

“啧！”

梦魇唐依灵灵活后空翻两下，拉到了安全的距离。

轰！！！

铠甲人偶稳稳站住，双开手臂，如同盾牌一样保护住了倒在地上的唐依灵。

梦魇抬起头：“你们……”

走进这个圆形大厅的，正是伊尔、罪恋和莎拉。

在如此强烈的阳光下，罪恋当然也看清了梦魇的外貌：“……这里有两个唐依灵？”

莎拉立刻摇头：“不，其中一个是梦魇。”

梦魇站直身体，冷冷对其他人说道：“伊尔，罪恋，不要阻止我。”

伊尔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站在了受伤的唐依灵面前。

罪恋则是略带歉意，微微欠身回答：“抱歉，梦魇小姐，我们会保护唐依灵的。”

莎拉二话不说，从自己的随身物品中取出了绷带和药品，立刻开始对受伤的唐依灵进行紧急处理。

梦魇唐依灵微微眯起了眼睛：“你们，让开。你们阻止不了我的。”

伊尔依然没有回话，仿佛在思考什么。

罪恋疑惑地看了伊尔一眼，随后上前一步，抬起操控人偶的左手：“那么，你可以来试试看，梦魇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