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警视厅本部，被秦暮歌率领的特种兵连队以及原有的警察队伍默默地协同警戒着，而作为连政委的秦暮歌，则在一个会议室里静静看着与会的众人。这多是他不认识的，但他知道，坐在他身旁的张美，正散发着自信的微笑。

是的，张美从容的微笑让人不由安心，他正拉着王艾达的手，放在会议桌上，轻轻摩挲——这样的举动，让离得不远的神崎丽美一脸不爽，但至少保持着安静。倒是坐在她身边的李香莹盯着这一对男女，眼里流露着玩味。

近藤静也、白藤龙子、鸣户龙次……一水儿的高级西装、和服；与之相对的，是同样一水儿的警察服。两拨人占据了椭圆型会议桌的绝大多数座次，仿佛古代朝会分列的文武百官，而和张美遥遥正对的，则是正襟危坐的野上冴子。

“事态紧急，就不寒暄了。”野上冴子的面前有一叠资料，但她基本没有看的动作，“在日本本土，第一场正式爆发并失控的生化危机，是在鹿儿岛，时间是1999年2月17日；接下来，2月18日，大阪、滨松、千叶、仙台等地先后爆发生化危机，而2月19日，也就是昨天，名古屋、东京、长崎、静冈等城市也开始陷入混乱。由于前政府的无能，到我们夺取政权时，九州岛的沿海地区几乎完全被渗透，当地居民纷纷往内部山地逃亡，虽然民政系统还在运行，但无论是防御能力还是已知的存粮，都不容乐观；而在四国岛，始终存在疑似生化袭击的汇报，但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危机爆发；另一方面，北海道的一切情况都过于安静，仿佛不断蔓延的生化病毒将其遗忘了；最后，本州岛上，由于生化危机从大阪以及名古屋同时向北迅速蔓延，到现在，琵琶湖一线甚至若狭湾沿岸都在生化危机的笼罩之下，也就是说，本州岛的交通，时刻存在着被拦腰截断的危险！”（注1）

很显然，野上冴子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在她肩上，一定有着很大的压力——张美眯了眯眼睛。

“大致的现况就是如此。现在，我希望知道，张美，日本能够获得什么援助？来自中国的援助。”

好吧……都如此直接开口了，冴子姐姐的确不是当政客的料，当然，也或许是危机来得太猛烈而突然了——张美暗地里的遐想和他保持的微笑完全是两回事儿：“在谈及援助之前，我有一些细节需要确认，冴子姐姐，请你务必如实告诉我。”

“请问。”

“第一，日本各地基层政府机关，有多少比例明确支持我们这个新政权？有多少在观望？又有多少拒不承认我们？”

一个政权的执行力，是一切措施的基础。

“……除了东京都，没有任何一个县政府明确支持我们，但同样没有任何一个县政府违抗我们已下达的命令。”（注2）

“第二，自卫队对于我们的政权的态度如何？”

军队作为最终暴力机关，永远需要第一时间确认在谁的手里。

“陆上自卫队中，除了西部方面队的第4师团擅自行动外，其他安全地区的部队纷纷暂时采取静默驻守的方针，似乎在观望；而驻地已被生化危机侵袭的部队，在我政府的明令下，并没有擅自撤退的行为，其中，有一小部分部队主动要求战术指导。至于海上自卫队，除了横须贺附近的部队愿意支持我们之外，其他部队都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命令。而在空军自卫队里，驻扎在本州的全部空军基地都表示支持我们，其他三岛以及那霸基地的部队则不愿意发出明确支持的声明。”

这样的情况让张美稍微思索了一下，但他还是选择了继续提问：“第三，除了公开的发言之外，美国对我们的政府是怎样的态度？”

无论如何，美国在日本的领土上可是有不少武装的。

“美国……美国人除了口头上的警告，并没有实质上的支持或者制裁。在日本各地的美军纷纷收缩在基地里，没有特别的动静。”

“那么……第四，在警察系统中，我们现在掌握了多少力量？毕竟，你们是以警视监的名义夺取政权，而非警视总监。”（注3）

这个问题有些直白，野上冴子不禁咬了咬嘴唇。

“确信能够调动的，只有东京都警视厅的人员。”

“第五，在已经获得的关于国内生化危机的病毒的情报中，有没有和其他国家的生化危机不同的细节？”

“有！这次席卷全球的生化病毒被称为V病毒，但从美国那边获得的情报对比看来，在日本领土上肆虐的病毒更像是去年毁灭美国浣熊镇的病毒。”

有点儿意思……张美察觉到王艾达手上一丝抖动。或许，这个抖动来自双方。

“第六，官方媒体和通讯是否在掌握之中？”

“由于我们第一要务是确认武装力量和行政系统，媒体这方面只控制了东京都范围，其他区域的情况还没有得到确认！”野上冴子似乎明白张美的问题的真正意思，“对不起！”

“不必道歉，生化危机席卷得过于迅急，你们的准备不够充分，在所难免。”张美停住了摩挲王艾达的手的动作，目光稍微偏移，看向了坐在野上冴子旁边的近藤静也，“静也，还有龙子小姐，日本民间有没有恐慌？”

“现在的日本，除了恐慌，就是恐慌，剩下的，是更恐慌。”近藤静也依旧是白西装和大墨镜，但他此刻的声调格外的低沉，“小美，既然你代表了美名，我就一定会听从你的命令……现在的危机已经不是黑道可以独自应对的了。”

白藤龙子应声点头：“我所代表的鬼州组也一样保证听从命令。现在，大阪已经沦陷，鬼州组的成员被东西分隔，在全国各地努力维持秩序，帮助平民。但是，多数地方政府和军队对我们组员的行动并不配合，再加上恐慌的情绪不断传染，我也不敢保证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

“那么……”张美的目光缓缓游移，走马观花地扫过了在场的所有人，“冴子姐姐，你能保证你的意见代表了在座的所有人吗？”

“请放心，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值得信任。”

听到她笃定回答，张美反而生了一丝担忧——党内无派，千奇百怪。能够让在警察系统里摸爬滚打十几年的野上冴子深信领导队伍的团结，那基本意味着眼下的危机已经严重到了让所有人抛弃分歧和杂念的地步——张美宁愿那么认为。

想到这里，张美霍然而起。

“诸位。虽然我是和中国政府接触之后回到日本的，但我首先代表的是我的母亲，中岛美名。在我看来，一个国家接受另一个国家的援助，必然存在着代价，或者人情。我们的新政府刚刚获得政权，只是名义上的日本政权——我们并没有真正获得整个日本的权力。在这个时候接受来自外国的援助，无论是中国，或者美国的援助，都可能在将来面对巨大的政治压力以及不可预期的后果。所以，原则上，我不会赞同从他国获取国家层面上的军事援助。相反的，只要大家是真正的国之精英，而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此次生化危机，我就有充分的信心和决心去应对，和大家一起，以最小的牺牲，取得最终的胜利！”

Goodjob，如果是母亲，也会是这样差不多的忽悠吧？

（注1：喜欢较真的朋友，可以了解一下日本的地理地图，印证一下文中的情况。）

（注2：从行政编制上说，日本的县相当于中国的省。）

（注3：日本警察系统中，警视总监是全日本的一把手，而警视监则是次一级高官，全日本有20人的编制。并且，因为作为战败国，日本的自卫队算不得真正自主的军队，所以日本警察在日本政权中的比重与通常国家概念中的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