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个青春永驻的帅气大姐姐用魔法为自己打飞机的桥段，怎么想怎么让人暗爽。

但是当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揭示黑暗的过程中时，就难免让人泄气了。

张美感受着内裤里湿漉漉的冷意，人依旧趴在甲板上，直到姜迟的魔能以及她的手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看来，雪公主的儿子果然是与众不同的人。”姜迟调侃了一句，伸手将张美拽了起来，然后按住他的肩头，“我所掌握的魔能的精度和广度，并不能够识别到你的魔能刻度。这种事情虽然不常见，但也不稀奇，哪怕是魔能刻度测试机，也不是全能的东西。不过，看起来你想学习魔法的话，得辛苦一些，起码，得晚上一段日子了。”

姜迟的论断，张美是愿意相信的，但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值得气馁的。这是母亲的任务，而不是自己的，作为一个配角，自然有配角的道理。

想是这么想，但当三天之后，姜迟的船在一成不变的海洋独行之后，前方的似乎永远遥远得朦胧的陆地终于出现了变大变清晰的迹象。这个现象本没有被张美所在意——连续几十个小时里，只要抬眼望去，就是一成不变的景象，也难有人会去在意什么。

但姜迟却着重提醒了起来。

“小美，注意了，这就是地球和莫比菲斯世界基本的区别之一——在地球，一般人的习惯中，愿意相信站得高才能看得远，但这样的常识，在莫比菲斯世界却是迥然不同的。就像我们这三天所见的，远方的景像在人的肉眼的精度中，仿佛一成不变，但这不变的东西并非地球远洋航行中的那种水天相接，而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陆地。这个在莫比菲斯很普通的现象，在地球和莫比菲斯开始交涉之前，在地球人眼里，基本是停留在理论的想像中。”姜迟站在船头，那棱角分明的中山装迎风岿然不动，她伸出右手，伸出食指，指着那越来越清晰的陆地，眼睛却斜瞥着一旁聆听的张美，“这就像是地球上的冷战时代。很多科学家在理论上推导出了太空中的物理现象，却直到加加林真的上天之后，才被人类直观的体会到。也许在很多人眼里，这一类的现象和家常便饭没太多差别，甚至对于那些安宅于家的人来说，意义还不如家常便饭来的花样儿更有意义。但是，这，是文明的飞跃性的标志。无论是地球人在莫比菲斯世界颠覆了站得高看得远的常识，还是莫比菲斯人在地球发现想看远处的风景不再是一支望远镜就能解决的问题了，这，都意味着文明的飞跃。”

说到这里，姜迟垂下了手，转身正对着因为自己的话而有些遐想的张美，话音逐渐小了下去。

“加加林上天的那一刻，普通人说不清人类上了天之后，自己的生活会发生怎样的改变，哪怕是将来的生活。但是，时间正在逐步揭晓答案，拥有无穷想像力的人类一点一滴的验证着各种猜想是正确或者错误……当加加林那个时代的人逐渐凋零之后，地球人的生活，已经变得足够让当初的那一代人瞠目结舌了。而从第一个地球人穿越渗透点，真正平安到达莫比菲斯世界的那一刻算起，到现在，已经80年了。80年，几乎就是当初一个发达国家的人均寿命的长度——整整一代人的寿命的时间跨度。”

姜迟没有把话说尽，她最终牵起了张美的手，带着他往船舱里走。

此刻正是中午，饭点儿。三天以来，张雪除了睡觉之前半个小时的基本锻炼活动，其余时间可以用吃饭、看书、睡觉三个简单的词语彻底概括——她连一句话都没有对张美和姜迟说过。非要说交流的话，就只有姜迟把船上加热的速食按点儿放在张雪身边，而张雪几乎连眼皮都没有抬过，一心二用地伸手抓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消灭了一个干净。

“这是多少研究人员羡慕嫉妒恨的状态啊！”

姜迟的感叹是在离开张雪所在的船舱之后才对张美抒发的。而张美并没有接过姜迟的情绪，他只是微微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可谓豪杰者，自有过人之处……只是，母亲在此时此地这么做，究竟是因为什么？”

张美的问题并不是在问姜迟，他确信姜迟根本无法了解自己的问题究竟指的什么。

和张雪相识，已经有十二个年头，这个名义上作为自己母亲的女人，不对，把“女”字去掉似乎更为妥帖——她仿佛一个圣人一般，既没有追求过奢华的生活，也没有去模仿苦行僧，在那个NPC漫天的荒诞的世界，她真正的脱离了低级趣味。这种脱离，并不是指道学先生的那种对“不好”的事物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而是一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心态，仿佛在用身体力行的方式告诉别人，你们的追求，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而她的追求，说了你们也不懂。无论是日本的黑社会，还是清道夫杀手，还是警视厅的官员，或者是仿佛幕后黑手的大公司里的研究员，在她面前，最终都伏帖得很。

可是现在，张雪展现出了从未在自己面前流露过的专注的姿态。对比起十二年来的感观，张美简直可以直奔“真相”了——之前张雪一直在“殴打小朋友”，直到现在才真正面对了一个需要认真起来的对手。

问题是，这个对手，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些问题汇总成了张美的问题。“因为什么”，而不是“为了什么”。这其中的差别，姜迟显然是不容易察觉的。

而张美的思考，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他只是想到了张雪带他观摩的那个三国剧本。

英姿飒爽的公孙超自干涉界桥之战开始，生平未尝一败。当她配剑披发，傲立船头的时候，戏志才和他一起感叹着刘文景，都是一副心忧国祚，天下为公，恩义难全的纠结模样。可到了最后一刻，公孙超一剑将刘璋捅一个透心凉时没有半点儿犹豫，而戏志才紧接着背捅公孙超时，那优雅的微笑，那一句“其实，我是一个演员”，更是让人印象深刻。

那么，现在身处的莫比菲斯里，张雪究竟会是怎样的角色呢？那未知的对手又会是怎样的角色？

公孙超，还是戏志才？这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