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旗的短暂休假，结束了，沈教授叫三零零一来带口信，叫洛旗重新回到溪山营地的简单实验室，也是未来几天可能会用到的手术室当中。

陆如夜很放心就让他离开，因为这几日，他们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安排，按照陆如夜的说法，那就是事情基本妥了。

夏柔也即将被派遣到香云市，陆如夜已经考虑好了最坏的情况，如果真当万不得已的时候，大家已经离开了溪山营地，天高皇帝远，躲不了一世自然可以先躲得掉一时。

对于陆如夜疯狂的行径，洛旗一直到现在都不是很能够理解。

他想要破坏张大年与花友竹这一段事，是因为汤舒的约定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他有那个预感。

那陆如夜又是为了什么？心中的正义感？那可别闹了，正义与不正义，现在评判完全不好说。

总之重新回到了逼仄的实验室里，尽管照明很充足，洛旗还是感觉环境很是阴暗。

特别是那个几天没见，看上去更加年轻，甚至已经完全不可以称之为老人的沈老头的出现，让他更觉得一切诡异的过分。

“你这是吃了返老还童药水了吗？为什么变化这么大？我敢说，从前凌空学院的人，几乎没有可以一眼认出你的了。”洛旗忍不住问道。

沈宗眠微微一笑，他颇为自得地扶着自己胡须，笑吟吟道：“那也挺好的，抛弃旧皮囊，成为一个新人，这对我来说简直是梦想中的事情，而我已经实现了。洛旗，你的梦想呢？”

洛旗摆摆手，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就算内心里有梦想，往往也不会挂在嘴上的，毕竟人人不是那些漫画里的热血人物。

“我就那么随口一说，意思是你现在的样子可太变态了，没想到你还喘上了，这几天你都做了什么？我看张大年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头。”洛旗瞥了眼呆呆坐在电椅上的那前任迈斯母虫。

张大年嘴边流下的口水，基本上可以连到地面，看上去就像是痴呆了一样。

沈宗眠慢条斯理修剪自己的手指甲，同样慢条斯理回答道：“当然不对了，没人理会他，动不动就电击一下，他毕竟也是个智慧生物嘛，发疯还是很正常的事情。”

洛旗已经走到了张大年身边，打算把他从那个枷锁之中解放出来，他回头嫌恶道：“你不该如此虐待他，没有这个必要，他之前不是还很配合吗？”

依旧执着于自己指甲的沈宗眠没有抬头：“你总不会认为，我会向对待你一样对待所有的，小白鼠吧？没外人在，不要惺惺作态了。张大年就一个怪物，死不足惜，何况只不过电几下就老实了，何必多费口舌。”

这番话让洛旗久久无言。

他的确很憎恨沈宗眠，但在之前，他从来不会认为，沈宗眠会有这样一个面孔在，他冷酷或者说残忍，这样的言行对洛旗来说，太过陌生了。

洛旗总觉得自己又被背叛了一次，他质疑道：“你从前都是在我面前演戏，装样子？”

“不，不不不，当然不是，只是，人心易变呐。”

从前的沈教授可没有现在的沈宗眠这样冷眼相看的阴笑过。

咔嗒一声，洛旗解开了张大年的椅子上的束缚，他喃喃自语道：“你究竟还是你吗？”

而另一头，沈宗眠也将指甲刀放下了。

他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极其认真，像是发现了一个难解的科研难题一样，说道：“这个问题，我不止一次问过自己，我还是我自己吗？”

接下来，沈宗眠的脸上，浮现了一个难以言说的表情，似喜似悲，或者说，又喜又悲。

沈宗眠说：“我好像真的不是我了，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我却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沈宗眠的失态，仅仅只持续了一分钟。

他一分钟以后，重新收拾好了自己的内心，再也不真情流露。

他看向张大年，和张大年身边的洛旗：“好了，既然你回来了我们就准备这场前所未有的实验吧，我很有信心，洛旗，你呢？”

“我也，有信心。”

双方各怀心思，秘而不宣。

便在这时候，张大年抓住了洛旗的袖口。

这个乐天派的家伙，头一次露出了无比悲伤的表情。

他长长哀嚎一声，最后鼻涕眼泪一起糊在脸上：“洛旗，救救我。”

情绪，是跨越物种存在的。感情也是。

洛旗很久之前就很反感一些科普文章，譬如说猫狗不会流泪，他们流泪其实可能是染病之类的说法。

那并不合理，也并不是事实。

人有迎风泪，打哈欠也流泪，但大多数情况下，流泪是因为他难过。

有感知的动物，也是。

此刻的张大年，真的是悲伤无助到了极点。

洛旗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是打算救他，但根据陆如夜的说法，张大年的最终结局，恐怕是从一个实验室，被搬运到另一个实验室里而已。

他的境况，未必就会好转到哪里去。

一只有力的手伸了过来，他推动这个椅子，将张大年关进了更深处的房间里。

沈宗眠面无表情道：“如你所见，这家伙最近逮着个人，就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心烦意乱，我懒得理他，你也别在意。”

“我怎么能不在意？”洛旗几乎是咆哮道。

沈宗眠转过头来，他一丝不苟带上了医用手套，依旧慢条斯理说道：“那，从前在我们实验室，你杀死的那些实验用小白鼠，兔子，又该怎么算？”

“人有亲疏！”

“张大年，和你很亲？好好想想吧，别让大脑分泌的一些多巴胺让你失去理智，我还以为迈斯人都能克制这一点呢，现在看来，怪不得他们放弃了你。”沈宗眠戴上口罩，将剩下的医护服推了过来。

洛旗迟疑道：“你说什么？放弃？”

沈宗眠似乎很懊悔自己多言，他摇摇头：“言多必失，古人诚不我欺。好了，你穿好，咱们还是模拟一次，这个标本制作成本很高，别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