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盘里装满了水，盘底照映出一个男人的脸庞。

站在楼台上低头看着银盘的辰仙面色凝重，沉声说道：“你说什么？”

水中的蒲方答道：“我是说，那个小姑娘到我这里来了，还有你的狗也是。”

如同在呼应震动的空气，水盘中的水也随之晃动，水面上浮现出许多气泡。

兄长的脸消失片刻之后，再度出现在水面上。

蒲方也是透过水盘中的水影看着辰仙。

辰仙紧盯着水面，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蓝色的光芒，“未免太卑鄙了吧。”

“谁叫你随意将人留在身边，不希望她被别人抢走的话，就该多花点心思啊！”蒲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而且，你还将那个手环赠与了那个小姑娘。”

辰仙心里气得咬牙切齿，自己的确该多花点心思的，不过表面还是维持着平静道：“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是吗？”映在水中的蒲方笑了笑，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小姑娘在我这儿爱怎么过日子都与你无关了？”

“……不，我会去接她。”

“没关系，你别这么心急，为了小姑娘着想，你最好仔细思考再行动。”

“为什么？”

蒲方慢条斯理地说明道：“我会给你时间好好考虑自己是否真心想要那个小姑娘，若是真心的话，就前来迎接她，我会将她还给你的，倘若不是出自真心……或是无法下定决心的话，就将她丢在我这儿，别再理会了。”

“你打算如何处置云裳？”辰仙的眉头轻皱。

“届时，我会命那只狗送她回都城。你用不着操心，我不会对她下手的，像那种完全不知男人为何物的的处子，我连根手指头都不会碰。”

“为何你要如此大费周章？”辰仙低吼。

蒲方则板着面孔回望辰仙，淡淡说道：“你还不懂吗？”

“你是想报仇？”

水面又发出一阵涟漪，使人无法看清蒲方的表情变化。

蒲方没有回答，继续说道：“我劝你最好仔细地想一想。”

“……她没事吧？”

“嗯。”蒲方回答他，接着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辰仙啊，她，的确是一位有些奇特的姑娘……”

蒲方身在距离白苑山千里之遥的南方，他也一样站在楼台上，透过水盘中的水与同父异母的兄弟谈话。

这里的楼台建在湖中央，必须渡桥才能到达。

蒲方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抬头远望。

在葫芦状大湖的彼端有一片十分茂密的林子。

林子里隐隐约约地露出灰色的屋瓦。

那是一座庙宇。

蒲方凝视着庙宇，不知不觉地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

四周只有风声、只有风吹着自己的头发发出的沙沙声……从那里隐约传来了马头琴声，蒲方闭上了双眼。

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幻听。

每当他独自一人静静地追忆过往时，他的心便会沉到比这湖底更深之处，闭上眼睛，眼底总会不断浮现出一位女子的面庞。

每当她演奏完马头琴后，那双纤细柔美的手臂就会离开乐器，环绕蒲方的脖子。

环绕在颈部的手接着会慢慢施力，最后紧紧地绞住脖子。

女人的脸开始扭曲，使得本来相当标致的脸庞因怨恨而变形，从眼睛、鼻子、嘴唇、耳朵滴落一滴又一滴的鲜血！

“不成！”蒲方发出呻吟。

用那种方式杀不死我们这样的人！即使将心脏挖出来也不会死！即使用利剑插在眉心也不会死！

要杀死我们最好用利刃把头砍下……

若能被你杀死的话，我……

……

“是谁在拉琴呢？”

被囚禁的第二天夜晚，在室内打发时间的云裳因为听到了悦耳的琴声而走向窗口。

两位正在整理寝具的女官以讶异万分的神情看着云裳。

“这是马头琴的音色，是谁在演奏？”云裳歪着头低声问道。

马头琴是草原民族所演奏的乐器，以马尾为弦，其独特的音色云裳在都城时也听过好几回。

来到这座宫殿之后，这是云裳第二回听到马头琴声。

女官们吓得花容失色，她们因为化妆方式和穿着打扮相同，乍看之下极为相似，但是五官还是有所不同。

现在守在房里的两位仙女正是初日施展怪异法术强迫云裳更衣的女官们，二十来岁的女官名为芳华，温润的眼睛看来十分和善，是个美人儿；另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官名叫珠兰，不只长相漂亮，还相当聪明伶俐。

芳华和珠兰脸色发白，沉默不语。

“怎么不说话？”

“我什么都没听到。”珠兰说道，脸上一如往常挂着甜美的笑容。

“但刚才我确实听到了……”云裳将头伸出窗外，侧耳聆听。

已经听不到马头琴声。

难道是幻听？但是这没道理呀。

从云裳的房间可眺望整座湖，也可以看见远处的林子，隐隐约约可见某个建筑的屋顶。

“那是什么？”

马头琴的琴声似乎来自那儿。

“那是一座……庙宇。”芳华咽了口口水，回答道。

“供奉的是哪路神仙？”

“不是这样的，那是……一座坟。”

“芳华！”

珠兰轻促地叫唤芳华的名字，制止她再继续说下去，芳华赶忙住嘴，转而换成珠兰脸上挂着的那种笑容回答道：“我不知道呢。”

云裳插着腰，微微噘着嘴说道：“不可能不知道吧？你都说了那是一座坟，我听得清清楚楚。”

“我就是不知道！”珠兰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

又来了，看来再继续追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两天云裳和她们说过许多话、问过许多问题，对方几乎都是微笑以对，她们两人的名字也是云裳锲而不舍地追问下才得知的。

“不知道。”、“不大清楚。”、“咯咯咯~”

她们几乎都是以这三句话来避开云裳的问题，或许是蒲方交代过不能和云裳多话吧。

然而，今宵和平时有些不同，女官们很难得地开口多说了一些话。

“绝对不能靠近那座庙！”珠兰慎重其事地说道：“老爷对所有人都警告过了，禁止大家接近那座庙，过去曾有女官打破规定，偷偷前去窥探而受到了重罚。”

“怎么样的处罚？”云裳睁大了眼睛。

芳华在观察了珠兰的脸色之后，才继续说道：“那人……被沉到了湖里……”

“呀！”云裳吓得惊叫一声，“不会吧？”

“真的，你可要牢记在心！绝对不可以靠近那里。”珠兰不断叮咛，接着她单手拿着睡袍笑嘻嘻地对云裳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小姐，该更衣喽。”

云裳早就知道反抗也没用，只好红着脸任由她们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