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月圆夜。

年末将近，夜深露重，赵云浪轻咳了几声，拢紧了袍子。

“六殿下。”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暗处走出刚带走纪尘的老仆，“宫里传来消息，说……”

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赵仁面无表情：“老刘，你跟我这么些年，难道不知我这儿的规矩？”

老刘这才慌慌张张地趴伏于地，惊恐道：“老奴该死！宫里……探子来报，说，说皇上……意欲拟旨立九皇子为储君……”

“……”沉默了一会儿，赵仁兀自笑了，抬眸看向明亮的圆月，“我知道了。下去吧。提醒宫里那人，眼睛盯紧点。”

老刘一听便知赵仁声中的不屑与微忿，连忙唯唯诺诺地退下。

赵云浪抿紧嘴唇，吸了口冷气：“老九，你终究是坐不住了啊。”

在这明月的映照下，他忽然忆起那着粉纱襦裙的少女。

她走了多久啊……赵仁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应该是……三年吧。这么一想，他忽然发觉自己已经许久未再想起她了。

“书袅袅……”

他愣了一下。这个名字自那年起，再未提过。如今喊出来时，倒有些陌生了。也难怪书尽臣骂他无情了。

间接致使她离世的是他，亲眼看着她闭眼的人，也是他。

他记得临终前，她最后一句话是……是怎么说来着？

赵仁笑着摇摇头。他是真的忘了。连她长什么样，好似都记不清了。

他只勉强想起他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

“纵使你笑靥如花，也抵不过我晋朝江山如画。”

她笑了，随即缓缓阖眼。

赵云浪也清浅一笑，仿佛是正面对着她。

“也罢。”他哑然失笑。当那年他为了皇位牺牲书袅袅时，他就知道。他这一生，再不会幸福了。除了她，他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人。

他知道的。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唤了声“老刘”。

忠心耿耿的老仆疾步走来。

赵云浪再次望了望明月，仿佛是要记住那年少女的模样，随后他垂下头，毫不留恋地披起老刘递来的大氅，冷冷道。

“准备好车马，本王要进宫面圣。”

—— ——

九王府内，寒风凛冽，万籁俱寂。

书房内，玉衣皇子静静坐着，不说话，只是淡淡地呷了口茶。

“王爷，您刚刚封王，六爷就……”

九王爷只是掀了一下眼皮。

案前跪着的老太监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朝外头朗声道：“书公子，请进！”

随即，他识相地离开了书房。

进来的是名身着华衣，步态稳健的青年。他抬眼，平声道：“年期，我们被皇帝摆了一道。”

九爷齐眉系一淬金细抹额，头上束着御赐紫金冠，双目平静无波，一袭玉衣生辉，皎如玉树临风前。

他闻言，只是淡淡道：“怕什么。”

书尽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九爷打断了。

“来，陪我品茶。”

他只好依言照办，有些不情愿地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上。

茶香淡淡，夹杂着九爷淡然的声音。

“给你讲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