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是一种与组织损伤或潜在的损伤相关的不愉快的主观感觉和情感体验，包含痛感觉和痛反应两个成份。

痛感觉指的是人类对疼痛的感觉，是人类所特有的，主要发生在大脑皮层。痛反应指的是伤害性刺激所产生的一系列的躯体和内脏反应，往往与自主神经活动、运动反射、心理和情绪反应交织的一起，从低等动物到人均有痛反应。动物的疼痛就是指的痛反应，痛反应可能发生在中枢神经系统的各级水平，主要表现为心率增快、血压升高、呼吸运动改变、瞳孔扩大、出汗、恐惧、痛苦表情等。

人类一般情况下都能感知疼痛，这是一种基础的神经反应，也是一种遗传和进化上用以自我保护的特征。

每个人对疼痛的感受度略有不同，也有一些人到了老年之后因为生理上存在的一些病症，对疼痛的感觉会变得稍显迟钝，比如有些老人家变得不怕烫，被开水烫伤也不觉得疼，这时候观察老人的表情会发现，他们的神情和身体感受是和谐的，正因为并不感到痛所以没有出现痛的表情。

可是刘阿婆不是这样，她额头的汗珠和身体的颤动都在说明她正在忍受痛苦，而这痛苦无法表达还要掩藏，困难程度实非常人所能想象。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个老人不能开口说自己身上的痛呢？

又到底是什么痛呢？

沐春相信这一定和今天在内科发生的争吵有关。

刘阿婆看起来为人和善可是儿子和媳妇却更像一家人，脾气暴躁，得理不饶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得了理。

只是说话连篇放爆竹，根本不给别人解释和还嘴的机会，这就有点欺人太甚。

“先看看老太太的情况吧，是谁把老太太送来医院的？”沐春问。

“不是我。”吴芳梅说，“我是被撞上的，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遇到这种人，以前我怎么还记得阿金挺孝顺的。”

“吴阿姨你这叫什么话，我和阿金都很孝顺，这点我妈就在这里，问她就最清楚了。

吴芳梅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事实上就她所知晓的，刘阿婆的孩子们也的确挺孝顺，而且今天他们不对付的也不是刘阿婆而是她呀。

“沐春，我真不明白了，这俩人照理来说也不该是这态度呀。”

双方气氛稍稍缓和的间隙，沐春蹲在刘阿婆身旁，低声说道：“阿婆，你是不是又骨折了？”

听到骨折两个字，刘阿婆瞬间闭上了眼睛，眼角满布的皱纹好似搅湿的面粉团到了一起，眼窝处本该因为年老而凹陷的结构却意外朝外凸起，令人担忧当前心肺系统已经出现严重问题。

“不会是在胸口这里吧。”沐春又问。

被完全说中真相的刘阿婆瞬间大哭起来，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忍了回去，宽大却无力的右手用力抓着沐春的手腕，透过白大褂，沐春都能感觉到一阵透心的冰凉从阿婆的手掌传到他的皮肤上。

再也不能拖延了，如果骨折的部位在胸腔内，万一是肋骨断裂，她怎么可能坚持那么久，这要多大的意志力去忍受这种疼痛啊。

沈子封是个经验丰富的医生，不可能不了解当下刘阿婆的情况已经属于十分紧急。

对医生来说救死扶伤是深入骨髓的本份，可是对医院来说治疗和请求治疗之间不是救死扶伤可以一语带过的简单程序，有时候这个程序会变得十分复杂且冗沉。

如果子女不同意母亲接受检查，沈子封也只能解释再解释，没有更好的办法。

沐春相信刘阿婆的严重程度沈子封肯定都给家属交代过，除非，沈子封也被骗了。

“别担心，阿婆，我们先做检查，不会有事的，你没有受伤，只是可能有些——老毛病。”

沐春的话在场的人没一个听明白的。

“我妈她在家晕倒了，后来醒过来我们就送医院来了，看起来也不像有什么事。如果是老毛病的话，那吃点药就没事了吧。”

阿金一听沐春的话，语气也好了很多，对吴芳梅的怒气也消了一半。

“嗯，老人家体重比较大，年纪大了骨质差一些，摔跤什么也算是老问题了，看老太太的样子也不像是很严重。”

小乐也跟着沐春的话说道：“是啊，要是很严重也不可能到现在还坐着，应该是没啥大问题的，是我们太紧张妈妈了。”

“你们这叫太紧张？你们的紧张全砸在我身上了。”吴芳梅抱怨道。

“可这事还是怪吴阿姨吧，还不仅仅是今天这个事——”

小乐和吴芳梅又怼了起来，沐春看着刘阿婆的状态越来越严重，拉了拉沈子封示意他赶紧安排检查，沈子封倒是机灵，小声告诉沐春，“检查单已经预约好了，直接过去检查就好。”

两个医生声音很低，只有彼此能听懂的几句话说完之后，刘阿婆虽然不明白他们说了什么，外凸的眼睛里流出泪来，怕被她孩子看见，沐春连忙帮着擦了擦，让沈子封和走廊上等着的护士将刘阿婆带上了推车。

刚到走廊上，刘阿婆的心跳就停止了。

“休克！”沈子封没料想事情比他想得还要严重，也许是骨折导致了血管破裂，现在突然出现休克。

该死，我怎么就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要是再晚一步，恐怕更危险了。回头望了一眼门诊室，来不及多想沐春接下来要怎么和那些人纠缠，他现在自顾不暇，要是救不下刘阿婆，恐怕这事还能怪到他身上，耽误治疗，错过抢救时间，种种罪状扣下来，能剥掉他一层皮。

尽管已经想到刘阿婆来医院多半是因为骨折，她手臂上的多处骨折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造成的，可是这老太太就是容易骨折，谁料想刚才还能坐在那里的刘阿婆突然就病情严重了哪？

沈子封有些懊悔，这事只怕是要越来越麻烦了。

“沐春啊，是我把你拖下水了。”沈子封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