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更重要的是，末世之后那鲜有的资源和物资，已经不可能维持这么多人的生存——你们也明白反物质一旦过境，就会将一切化为连尘土都不算的齑粉，不——齑粉都没有，而是纯粹散溢的能量。可以说不毛之地这个成语一点都不夸张。”林一奈说道：

“如果是早些时候，世界大战还没有爆发之前，那时大国基础尚在，就算毁掉了其他国家，还可以去占领空地从头开始殖民发展——但现在什么都缺，物资紧缺的情况下，这些连动植物都几乎绝迹的荒原，几乎成为了比沙漠更加荒芜，比海洋更加凶险的天然天堑，没有人可以跨越。”

“就算是早就准备了大量能源、水源、物资材料和食物的进化要塞，也没料到最后会毁灭的如此彻底，再加上地处方位也被夹在了好几个发反物质轰炸点之间，所以想到远方重新补充材料也是极为艰难的，而现在残留的一些生态基础和残留人口，更不能破坏掉。”

“因此，为了节约成本，所有生存者的身体都被加以销毁，并且变成用于供养大脑的有机营养液，回收其中的绝大部分可用资源，只留下所有人的缸中之脑就行遴选。反正身体素质本就不是这次选拔中的重要因素。更何况如今的基因改造工程技术那么发达，想要强健的肉体或是灵敏的感观，对照基因库中已有的片段复制一份就是。”

“然而，思维和精神上的优势，却不是光靠基因层面的复制就能还原的——它或许的确能够智商还原智商，但性格、习惯、脾气、经验、阅历还有玄之又玄的直觉、灵感，这都是至今为止，人类未曾破解其进化密码的领域。”林一奈说道：

“所以，进化要塞中的遴选，才会主要围绕着斗智展开，而只有在这个过程中，被虚空主脑评定为有价值的大脑，方可重获由基因身体，成为合格者——至于这个合格者，在绝大多数生存者的口中，还有另一个称呼——那就是执行官。”

“什么，执行官？你的意思是，他们并非缸中之脑的存在，不是因为一开始就是要塞的员工，而是重获身体的生存者？”孟良德脱口问道。

“的确……既然有司弈星和云洪这样的存在，说明神经元森的选拔早就不止一次，也不是凤毛麟角，而是经常定期举办了。”文天泽沉吟道，“成为神经元森的成员，就意味着被虚空主脑所认可，能够重新获得躯体——不过，他们自己知道这件事么？”

“或许会有人跟你一样，早早察觉到了缸中之脑的事，所以也会自行验证观点吧，但对于大部分执行官来说，他们仍旧是浑浑噩噩的。因为唯有遴选的合格者，才能够被虚空主脑派遣外出执行任务——这些任务一般是改造外界的末世环境，或是开采寻找新的资源，或是建立人类重新建设时所需要的基础设施。”

“但是无论是在接受任务后，还是任务完成后，执行官都会被强制催眠，让他们的意识在现实世界和电子世界中无缝衔接一般的穿梭——只是绝大部分人并没有意识到这点，连缸中之脑这件事都没想到，所以以为自己一直在同样的环境中，自然也没法分清楚现实和虚幻的差别。”

“看来，虚空主脑连自己人都骗啊……话说，这个掌管着进化要塞一切事物的虚空主脑，到底又是个什么玩意儿？是智能AI程序？还是这座要塞的实际高层掌权者？”文天泽问道。

“你好奇心还真强啊，不过关于这个问题——”林一奈终于回过头来，但他的样子却让大家吃了一惊——那是因为他的头发不知何时已经散乱了开来，一缕缕的遮挡着脸庞，将五官藏在漆黑的阴暗中，显得颇为诡异。

但他的脸上和脖子上，不知为何多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就连双手和脖颈也有容易忽略的微微颤抖，表情虽然模糊不清，却好像还是看得出有些扭曲，整个人似乎都有一种莫名的痛苦之感。

“林一奈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尽管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已经变了，已经不是自己过去熟悉的那个可靠的朋友了，但文天泽此刻还是下意识的有些担心，情不自禁的向前跨出了一步。

与此同时，古琳琳却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文天泽的胳膊，将他用力朝后一拽，本来才跨出半步的身体陡然间向后倾倒，但与此同时，林一奈却伸出手指，一根灼热的红色激光从他手指上的机械戒指里射出。

滋啦——

被激光射中的地面在融化，这样的高能高温足以瞬间洞穿人的骨骼，而这块地面正是文天泽刚才脚踩上去的地方。

“不要靠近我，我说过了吧，除非你们做好了抉择，否则不允许靠近我一步！”林一奈用一只手遮着眼睛，看上去像是有严重的偏头痛似说着。

“林一奈，你是不是在……”文天泽看着他的模样，心中忽然有所触动，问道，“你是不是在抗拒……”

“给我安静一点！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文天泽的头顶上几米处的空中，忽然出现几个巨大的铁球，就这样径直砸了下去，因为来的太过迅捷，连警觉的古琳琳都没有提前发现，想要拉开他已经来不及。

但林一奈只是手一挥，便将铁球停在了半空中，他有些嘶哑的说道：“是选择帮助我，还是跟我作对到底，这是我留给星因之匙的持有者，最后的询问机会——你若答应的话，我可以保证跟你同行的人，都能活着离开这虚拟牢笼，重新得到和过去一模一样的身躯。”

“如果是在过去，我一定会无比同意你夺取进化要塞控制权的建议，因为我相信你是一个有分寸有思想，更重要的是有底线的人，但今天——”

文天泽望了一眼周围横七竖八，虽然没有伤口却死相极为痛苦的尸体，说道，“我不会把这唯一反抗和控制要塞的机会，留给Game Jacker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