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小花只觉手脚发软，滑下马，拖着步，慢慢踱到坟边。她发现墓碑之后，其实是个深坑，坑中一棺，盖顶上平铺着老鬼身前最后一次穿过的血色麻衣。

“需要开棺验尸吗？”沈博站在墓边，冷颜反问。

鬼小花双眉深锁，目光直聚，仿佛要将那棺椁看穿。

沈博拔出佩刀，一刀砍下边上的毛竹，伸杆入坑，抵在棺盖之下，用力一撬，恶臭便扑鼻而来。

鬼小花瞬间如燃尽的灯芯一般，滑跪于地。只是半脸，她便认出了老鬼，只此一眼，心中万千幻想也就此泯灭。

时下盛暑，万里无云，骄阳似火。鬼小花却仿佛回到了那个飘雪的清晨，那时老鬼还游息尚存……爹……小花在心底悲恸一唤，掩面而泣。

“‘离开这里，找个好男人嫁了吧……’这是老鬼给你留下的最后遗言吧？”

鬼小花惊诧抬头，瞪着沈博半响才憋出一个字：“你……”

“是我眼看着沙棘杀了你爹，而我又将沙棘推下了悬崖。”沈博直视小花，坦言道：“之后带人扫荡山场的也是我。“

小花不住摇头，难以置信反复呢喃：“为什么？”

“因为你爹犯倔，宁死不愿于我合作。”

“合作什么？”

沈博没应，走到墓坑对面，还是用杆，武力合棺，之后才反问小花：“你可知老鬼的真实身份？”

小花疑惑相望，不解其意。

“他曾与家父共事一主，都是汉王手下的得力干将。还因密谋弑杀成祖被现今天子，当时的皇太孙识破。”

鬼小花惊恐瞪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后来我的养父叛离汉王，跟随天子至今，修得今日之成就。而你的养父一条路走到黑，继续陪汉王造反，直至问斩。若非沈大仁冒险用死囚换他出来，恐怕你也无福被他所救。”沈博弃杆，拍拍手上晦气，继续说道：“不过其实我挺佩服老鬼，明知死路一条，还是忠心不渝，誓死相随。不像沈大仁，同是歃血为盟，却中途背信弃义，叛主求荣。”

小花苦笑，艰难启齿：“那你为何要害他？”

沈博背身，站在崖边，远眺南京城：“我只想做笔交易，讨些他手上的东西而已。”

“我们手上能有什么？你要什么不能找你爹要？为什么要我爹的命！”鬼小花突然有些失控，咆哮如破鼓。

“因为我不屑做一个叛徒的儿子，也不甘为一个傻子卖命终身。”

“傻子？”

“小九，就是你之前在沈家见过的小胖子。他一出生，就推翻了我在沈家十几年的奋斗。如今的沈大仁，满脑子都想着如何治好这个傻子，好把家业传给他。张大仙说小九娶你就能不治而愈，沈大仁便令沙棘无论如何也要带回你！”沈博转身，满面愠色：“而我，给你爹指了一条明路，只要他肯帮我一起干掉沙棘，同意我取走沈大仁藏在山场的巨额贪赃，我便可以替你们摆平一切。”

小花释然一呵，追问：“你到底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沈博慢慢走回小花身边，俯视她，一脸严肃的说：“听老鬼的话，离开钰城，嫁给我，你就可以知道一切真相。”

鬼小花亦瞪着他，起身道：“如果我拒绝呢？”

沈博再次拔刀，架在小花脖子旁边，冷冷的说：“那你就只能留在这里陪你爹了。”

“你当真不在意沈陵娟死活？”

“她只是一个棋子，否则，你以为当初万景炀能那么容易得到她？”沈博俯身，凑到小花鼻尖，贴面想告：“实话告诉你，万家我已经盯了很久。你们能活着，那是因为你们还有用。很快你们将没有价值。而你，若想活命，我就是你唯一的出路。”

空气仿佛凝固一般，四周静得可怕。山幽而鸟鸣，在小花的耳中，仿佛是那人在对她重复约法三章：任何绝境，能求生，不求死……

能求生……

不求死……

“好，我答应你！”鬼小花轻轻推开寒刃，垂头道：“不过我尚在孝期，脱孝前无法与你成亲。”

沈博唇角一勾，收刀入鞘，单手托起小花的下巴，笑道：“没事，成亲不急，只要你愿意做我的女人便行。”

鬼小花倔强偏头，却被沈博又强扭回来。他强吻了她，当着老鬼的棺椁意味深长的说：“太倔是会死人的。”

沈博拖她上马，相拥而坐，脚刺一踢，战马奔腾。起初鬼小花以为他只是带她下山，没想到沈博竟想在马上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