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23 新城

记录人：方合

“我再强调一遍，进城以后一切交涉都由我来，你们跟在后面别出声，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十字盟总部最新一届学生。”

是带头这个三十来岁大叔的声音，他是这次任务小组的队长，一路上已经不知道“强调”了多少遍，我的耳朵都听麻了。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大哥，无聊和我都在城外生活过，保证不会露馅儿，至于剩下这家伙，他就是个铁打的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你完全可以当他不存在。”我估计大家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果然琉特第一个站了出来。

我通过监视屏和耳机和他们交流。所有行动组员都带着耳机和摄像仪，我可以自由地和每个人对话，调取每个人拍摄的影像以监视情况。十字盟提供的设备操作很简单。

现在我们算是在“公聊”，我看着队长的影像画面。

“哎呀队长不放心，来，你给他说一遍。”

我看着画面里62被一把推了出来，活像团建时输了游戏被迫在众人面前表演的学生。

“你是谁啊？”

“我叫秦平安。”

“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啊？”

“我是十字盟总部最新一届学生，第一次来新城。”

62的语气仿佛无情背诵教科书。

“看，队长，可以了吧？”琉特耸了耸肩。

“不能掉以轻心！你应该没有去过新城吧？”

“从空中路过过很多次，当飞行员的时候。”

“新城与十字盟有合作关系，他们会定期给我们的据点提供补给因为他们不能出城，所以都是由我们的成员去运送物资。但是，城中有支持十字盟的人，也就有不支持的，不是每个人都会对我们友善……”

“为什么他们会支持？”无聊突然打断了他，脸上还是那副阴沉沉的表情，“你们拿他们做实验，害他们被放逐到新城。他们不恨吗？”

“这就是你们术盟对十字盟的偏见。”昨天来敲了我门的那个年轻女人开口反击，“十字盟的实验对象都是自愿的，会有什么样的风险他们很清楚。而且，新城不像旧城那样完全与世隔绝，只是里面的人出不去而已，但一直有外面的人进来。在整个疫区，新城也是瘟疫最严重的地区之一，十字盟的瘟疫医生对他们来说是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原来如此……”无聊看向了远处，“还是瘟疫医生的功劳。”

他们快要进城了，我虽然担心，但还是很期待。可就在这时，桌上的铃好死不死地响了起来。这铃连着病房里的季夏，他肯定是有什么事叫我。

据点不大，走廊上转个弯就到了。季夏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我看不到他的腿。

“怎么了？”

“我想喝水。”他说。

我又出门去食物储藏间给他倒水，路上遇到了那位唯一的术师联盟幸存者，穿着已经被撕扯坏了的黑色制服。这个人这两天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我正打算当看不见他径直路过，他却忽然出声。

“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什么声音？没有。”

不会吧？难道这里闹鬼？

“空中的声音，好像是飞机！”

“没有，我刚才一直待在远程通讯中心的管制室里，没有听见什么空中的声音。”

那个人一脸不安地走开了。

我端着水回病房，把他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季夏瞪大了眼睛：“我叫你来就是想问这件事？空中那是什么东西？飞机的话，我只见过一次，就是前两天糖带着我们从雪城飞到山脚。可是刚才过去的东西，那声音跟我们的飞机不太一样！那个术师联盟的人说那也是飞机吗？”

“他只是说好像。奇怪了……”

我走到窗边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会是什么人呢？”

“昨天……昨天你们开会的时候，有说可能遇到什么危险吗？”我转头看向他，“哦不对，你应该也没有参加。”

“你没有去开会吗？我以为你去了！不然把你留下来的意义是什么？”

“我……我昨天体力不支晕过去了。”

我们大眼瞪小眼。我长吸一口气，开始思索：“秦祈珺告诉了十字联盟已经转移的高层，旧城实验体出现在总部，于是他们决定把总部销毁，但他们应该不知道秦二小姐舍命保护了我们。但是当时有术师联盟的人埋伏在周围，企图补刀但是被琉特阻止了——对，那么最可能追杀我们的人，就是术师联盟。而且据以往的情况来看，术盟和当权政府恐怕有牵扯。”

琉特这个“在场”的指令只能缓解一时之急，毕竟术法不是万能，他也没有本事让强制指令对整个术师联盟都生效。我们时刻身处险境，所以他们的打算应该是尽快拿到补给尽快打道回府——但愿如此。但是，为什么让我留下？这个我也没有答案。

我冲季夏摇摇头：“不知道对方是否已经探查到我们的位置。而且我也不清楚他们为什么单单留下我，可能是让我保护你们？”

“飞机——飞机可以用来攻击吗？”

他好像动弹不得，从我进病房起，他就一直维持着仰躺在床中间，后脑枕着枕头的僵硬姿势，连和我说话也不稍稍转过头来看我。我叹了口气，轻声道：“可以。”

“那你快回去工作吧，他们说不定也很危险。”

“是的。”我看着地面开始挪动地面。

“可以的话，请你一定救他们。我反正已经这样了……”

又是这样，错误的信任。我脑海中一下浮现出北极星副队长，她的声音，她让我们俩“好好活下去”。可是……可是。

“我……我不知道……我能怎么救他们呢，我做不了什么……”

“我想冰淇凌了。冰淇凌——她死时一定很痛苦。”

冰淇凌……那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季夏，冰淇凌，真是……般配的一对。

“如果敌人朝这里发动攻击，那就拜托你过来给我一枪，让我早点结束。”他冷静地说。

“不……我做不到。”我颤声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拜托你好好活下去。你要是一定要拜托——你去找另外那个人拜托吧！”

我逃似的跑出病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