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18 信

记录人：无聊

昨晚我值夜班时睡着了，是被来送早餐的糖吵醒的。她崩溃地冲我大喊着琉特终于不见了。

终于这个词用得就很奇怪。

我们发动了全组织去找，搜寻全城无果，倒是多了个不知该说意料之外还是之中的发现——60号琉特、62号小先生、84号麻烦、91号思言四个人一起不见了。

全部都是问题人物，一夜之间消失了。

一时矛头都指向了秦方合，他顶着一副过度疲劳的黑眼圈焉巴巴地解释他只知道思言要离开，别的他什么都不清楚。但是并没有人信他的话。抛开他的秦家人身份不提，他也好歹是跟琉特住在同一间病房里的室友，怎么会一无所知呢。

“难道……是麻烦她偷听了我和思言说的话……还是她们俩果然就是一伙的！完了完了我完了……”他开始视线飘乎着自言自语，“对不起，糖小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乱说……”

半秋先生很快组建起了一支新的任务小队，由城内所剩无几的可用战力——湛泸、北极星、方合和糖组成。但令所有人意外的是，糖竟然挥了挥手拒绝了。

“终于还是走了。我再也不想管他了。”

就这样一边用心如死灰般的语调说着抱怨的话，一边摇摇晃晃地走出了临时医院的门。

“看来不能勉强她。”我毛遂自荐，“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当队医，怎么样？”

其实小队的计划不过就是借助方合的力量回城去找人。那里的巨浪之潮已经退了，到处狼藉满地，已经成洪水肆虐下的遗迹了。高耸的大厦几乎都倒塌了，除了医院——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医院的建筑能够完好无损，说不定也和麻烦以及她一直在隐瞒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有关。

由我带头，熟门熟路地在一片废墟中摸到了麻烦的实验室。能听到里面确实有人。湛泸队长叫我们全部埋伏在外面，由他来打头阵。

我不能再等了。我一定要亲自去问她，她在做什么，秦二小姐在做什么，十字盟在做什么。我亲手交到她手上的，我爱之如命的十字联盟，如今究竟成了什么样子？

“让我先进。”

其他三人诧异地望向我，但是湛泸队长也没有多问，当机立断道：“那么北极星和方合留下，寻找破绽。”

“我……”北极星皱紧了眉头，眼神焦灼地看向湛泸，很明显放心不下。但是湛泸队长不为所动，毅然决然地带头往前走。

我回头看了一眼，方合刚好呵欠打了一半，生硬地变成微笑朝我挥了挥手。北极星则点了点头，轻声道“小心”。

这次我必须要弄清楚这一切，而且如果十字盟的确在做什么天理不容的人体实验，我绝对会阻止她。

走过全是书架的过道，麻烦就站在里面，背对着我们。她一只手扶着一把靠背椅，另外一个人被紧紧捆在椅背上，垂着头——是小先生。

“还真的追来了？好玩么？”

她侧头看了看我们。

“队长都来了啊？真是辛苦你们了。我就给你们一个忠告——不要再往前了哦，千万不要出城去惹麻烦。”

队长倒是一如既往地冷静：“60号和91号呢？”

“秦方合没有说吗？”她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疲惫，比平时沙哑了不少，“秦思言去哪里可跟我无关。至于那位冬风——我已经把他送去他该去的地方了，你们不必挂念。”

“你说清楚，现在还卖什么关子？”我怒道。

她抬起眼睛看我，竟然有点惊讶的样子：“你到底是医盟的人，还是术盟的？”

“我离开十字盟以后加入了术盟。”

“哦，那还真是有趣呢。你明明不是术师。”

我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了她背后：“你也不是术师。”

大约是这个距离已经非常不安全了，她终于转过身来正视着我们：“是呢，我也不是。但我们都是医生，又都是二小姐的学生，应该能互相理解吧？我让城内的人别出去，你让术盟的人别插手，不都是为了抢时间么？”

“互相理解？”我冷笑，“那你说说看，你理解我什么？”

“一个好心肠的瘟疫医生。对二小姐既崇拜又害怕，所以离开医盟。我说的对吗？”

“对！”我彻底愤怒了，“我的确害怕你们，你们都是疯子！”

她微微挑起唇角，轻声道：“我们是疯子？术盟要把这里的病人都杀死，而我们是要把病人治好，到底谁才是疯子？”

“病人是谁？城内的人吗？”一旁的湛泸突然出声。

“是啊，就是你们。”麻烦歪着头，勾出一个苍白的微笑，“那就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你们和你们的父辈祖辈都是几十年以前一场失败的人体基因实验的牺牲病，你们全都是病人。本来你们只有自己病死和被外面的人杀死两种结局，但恭喜你们，你们的运气很好，事情竟然出现了转机。你们当中其实有一个成功的例子，那就是幻想曲，以及遗传了他的孩子，冬风。本来他一直缩在城内是没用的，城内没有条件复制他的成功，但现在不一样的是有我了，我可以做到啊——只要冬风配合，我就有办法解读和复制他的成功，从而治好你们所有人。”

“所以你就用继续人体实验解决人体实验犯下的错吗？”我怒吼，“你这么做和当初做这个研究的人还有什么区别？”

“有什么区别？区别当然是结果了。”她眯起眼睛，目光扫过来竟是前所未有的阴狠，从前她明明一直保持着一个温温柔柔的大美人形象。我感到背后发凉，下意识地去摸腰侧的枪。

“你难道也是长不大的十七岁少女？说这种正义的话不觉得无聊吗，无聊小姐？坚持人道的方法可是很难打赢不人道的事的，何况你们还这么赶时间。”她绕到了椅子后面，撑着椅背俯下身子，仍然微笑着，“你应该很清楚吧，人体实验的意义，无聊医生？我记得你可是个很不错的医生呢？”

“我竟然——我竟然——和你共事了这么多年，你就在我眼皮底下干这些——”

我气得拔出枪指着她，她的眼神却像是在可怜我，简直——简直和秦二小姐看濒死之人的眼神一模一样。我看到自己气得手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