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庭觉得有趣又疑惑一直看他，那男孩试图往前冲，可快到的时候，又退回来了。都说金家高手如云，风吹树都能惊醒，这几天大本营似乎戒备提高了几分，所以这男孩大概是想去偷什么，却又害怕。

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一咬牙，拿弹弓冲着侧边守卫的一个小兵射去，只他准头小了点，那石子只滚到脚边。

他的吓赶紧躲到石头后面，那守卫看着石子刚要起身，司庭一挥手一阵劲风而起，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子刮过来。

那守卫以为是风，还和旁边人念叨，“这风来的真邪门。”

另一个倒无所谓，“连年征战，不知道多少枯魂夜鬼，这郊外几处乱坟岗，邪门的事多了去了。”

小兵哆嗦埋怨道，“大晚上的你说什么。”

但好歹遮掩过去，那男孩又扎着胆子拿起一块更大石头，司庭站在他身后，“我要是你就不干这么蠢的事。”

男孩吓了一跳，惊慌回头，看到一个带着围帽面纱的男子，黑衣风一吹那双眼睛极亮。惊慌的要叫出声，司庭却是一把捂住，“你若是现在大叫那些人听见了必死无疑。怎么打上粮仓的主意了？”

看他也不像是被哪一方派来的探子，倒像因战乱流落的少年。繁星楼之前也接过这样的人，身手好的摸爬滚打，北舵主最喜欢训练这样的，无依无靠，听话，做事方便，做消息这一行，就要有几个亲信。或者探路的死士。

司庭不以为然，他自认为用不到找别人给自己探路。有失楼主风采。

那少年嘴唇得嗦着的，先是要跑，司庭掌风又起，只是动动手指，那少年就爬不起来。才发现慌乱中自己是被自己那个弹弓绊倒，“别杀我，我不是要偷东西。”

他把司庭当做大本营里的人了。

怕不信，他从怀里得得索索的拿出一个破布包，“我是来还东西的。求你们放了小多子。”

他不停地磕头，刚才也不过是想过去交换，可他们都说小多子活不了了，他不信，想趁人不备，声东击西救出小多子，多天真的想法，他和那群少年打架，被打的遍体鳞伤，最后那些人说他疯了，要救一个必死之人，头面卖了能吃肉的，谁肯放回去。

他只能半夜趁那些人睡着了偷出来，他再也回不去了，可他不害怕，他要救小多子，小多子只有他了。

司庭皱眉。

“东西还给你们，求你们放了小多子，不是我们要拿的，是孩子头，他说我们不听他的就要被撵出去，撵出去会冻死的。我们没要拿。”

他跪下磕头，手上发抖，露出发饰的一角。

月光下，闪着诡异的光辉。

司庭心里一抖。

伸手打开，一把镶嵌着红宝石的簪子，眼熟极了。

“这个？”

“只剩这把簪子了，我只偷出来这个，其他的都被他们当掉了。求求你放了小多子吧，他真的没有要偷。”

司庭却眼睛移不开，“你说这是从哪偷来的？”

那少年微愣，诧异的看他，风吹面罩上，那双眼睛如水一般，最后咬着牙指着大本营。

记忆如潮水样涌上来。

“今天詹家给了两套头面，这红宝石的真好看。”千婉举着，任伯中不屑，“不过是普通成色，看你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司庭拿过来，“可我喜欢的紧，人家赏我头面那说明我唱的好，大师兄都没这待遇。”

说话间便把那发簪插在头上。“好看吗？”

天真眼神熠熠生辉，任伯中脸红半晌赌气的，“一个男人搔首弄姿成什么样子。”

那孩子快哭了，“你是谁啊？这发簪不能拿的，我要换我同绊的命。”

司庭收敛情绪回头，“你怎判断他还活着？保不齐已经被抓住打死了，偷窃军中物品可是死罪。”

少年惊慌摇头，“不会的，小多子不会的。”

却自己也不确定眼泪掉下来。司庭笑着，觉得这么刺激一个小孩没必要自己也挺无聊的。

拿着簪子在他眼前比划，“不是做错了，还回去，归位了就一切都恢复和以前一样。若你真心疼你的同伴压根一开始就不该带他参与，若情势所逼，你也不该抛下他，不过。”他不知这话和他说还是和自己说，“都说同生共死，有几人能做到，你肯回来找他，这份心也全了。你不欠他的，要怪就怪他命不好。”

说着把簪子放回少年手里。“你走吧。”

“我不能走，我要去找小多子。”

那孩子拔腿就跑，竟然拼了冲向大营，司庭一皱眉，飞身过去，老鹰抓小鸡一样的抓着他，躲到树后面，又刮了一阵劲风，好在没人发现，司庭长舒口气，捂住他的嘴。拿过簪子，“只此一回，算你幸运，我去帮你探个路，若人还活着，帮你交换回来，等在这别动，记住别动。”

他拿着簪子一个轻松上树，踩着树梢往前看，大本营前面没什么石头树木，一眼望去无遮挡，最近的就是刚才那块躲避的石头了。

司庭脚尖点在树上，眯起眼，一个跟头踩着护栏，带起一阵风沙，碎石沙土刮着看守人的眼睛，仿佛平地扫出来的一阵迷雾，在人眨眼的一瞬间翻身跳进大营里面，躲在一处帐篷后。

司庭自嘲自己这是发什么神经，可却没来由的心跳，四年来他第一次离他这么近。

不知道这簪子是给了谁借口。

对他来说太容易，只是营地帐篷太多，想找个小孩子很难，他走到主营帐后。看到一队巡逻兵经过，翻身怕在帆布上，大概位置高了些，就看到有几个将领簇拥着一个黑色斗篷从中间出来，远远看到背影他便一眼认出，心下一抖，本以为退尽前尘般重生，再也激不起心中涟漪，那不过是没正面看到，此时不过几米距离，司庭才知何为天翻地覆。

而不远处的伯中拿着地图，和几个人说着围堵路线，一阵风吹过，夜色微凉，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皱眉回头。

杨副将正和他说着话，“怎么了将军？”

伯中皱眉看了看黑夜静谧，毫无异样。再回头看杨副将强撑着眼睛下熬黑了，其他几个人也是，才发觉已经这么晚了，“太晚了，明日再议吧，也不是多要紧的事，只我吩咐的派人盯紧了，轮值的安排好了吗？”

杨副将点头。事无巨细，伯中觉得有些烦了挥挥手。

那些人如蒙大赦，主子是出了名的狂人，从周密部署到外围安排几乎亲力亲为，就像使不完的力一样，但对下面的人来说多少是压力。

众人散了杨副将没走，伯中抬眼看他，“楚军师传来消息，他已经人到世齐了。”

楚风说要探究一下世齐三皇子，便亲自出发了，说拉来助力便锦上添花，他们更有胜算。

但伯中并不赞同，觉得冒险，不过楚风胆大心细，他也不需担心。这几年金家人流血牺牲不计其数，他早就没什么感觉了。

所有的牺牲为复兴金家，是大目标，其他的都不必在乎。也没什么好在乎的。

包括他自己的命。

杨副将想起什么似的，叫人拿来一包东西，“楚军师叫人快马加鞭送来的。”

杨副将不知道这话怎么说，累死了三四匹马送来的以为多重要的军情，可打开包裹发现就是世齐的一包特产。杨曦着实想不透。

这事不是第一次了，隔三差五弄一出，上次驻扎营地，他们几个穿着便服混进京城刺探。路过一个点心铺子，楚风竟然还叫他排队，他以为那家点心铺子是金家的，结果仅仅只是一家卖点心的，买来叫送到将军屋里去，只可惜将军一口没动都赏给他了，弄得杨副将一直在猜他俩之间的关系，也曾打听过，可惜楚风身边的人流水一般的换着，还真没人知道内幕。

要说留在主子身边除了楚风，便是他杨曦时间最长了。

此时杨曦眯着笑眼，“世齐特产，果皮很硬，拨开里面汁很多。”

他觉得自己这用词语不错，既不显得谄媚，也不尴尬，这些话若说不好就像哄孩子，他可不敢把将军想象成孩子。

本以为伯中像每次一样，可他却如想到什么，抓了一把，剥了壳放在嘴里，记得上一次吃还是司庭拿回来的，说他那个世齐的朋友给的。根本没想象中的好吃，带着点苦涩，弥漫在口中说不出的味道。

末了，“告诉楚风，以后别弄这些没用的。”

就进了大帐。

他不知道，此时司庭就在帐外，和他就是一张油布的距离。天空星光璀璨，司庭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坐了多久，为什么坐在这，直到巡逻兵路过他才想起，可大概刚才心猿意马起身的时候袍子勾到帐篷旁的钩子上，撕拉一声，虽不大，可夜太静，司庭心里暗道真是阴沟里翻船。

赶紧撤，可帐篷里的人却感到异动，烛火一亮，司庭惊慌的影子应在上面，伯中大叫一声，“什么人。”

四面八方的小兵都聚过来，司庭赶紧扯过袍子，一个跟头过去，等伯中出来的时候只看到钩子上一小块碎布，皱眉拿起来，在手上摸索着，“进人了，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赶紧搜。”

可没过多时，就有人来报，说在帐篷边找到一把簪子。

伯中拿过一愣，这东西一直在他那口走到哪里都带着的箱子里，可经年而去，他再没打开过。

此时看到，有些恍惚。

杨副将看他表情，“爷，这个是？”

“这是我丢的那副红宝石头面里的。”

这话一出，杨副将惊恐的看着四周，“妈呀，是那群孩子，妈的，咱们的防备这么松散了吗，两小孩子都止不住，这可是第二次了。”

“不止呢，杨副将这次他进的是大帐这边，可不是边角。身手不错啊。”

杨曦发蒙，训斥着手下，偷眼看伯中，等着被骂，这附近的巡守可是他安排的，几次三番出事。

可没想到伯中没生气反而眯着眼看四周，摸索着手里簪子，说不来什么，“应该不是那群孩子，是个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