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东篱可算从水里回到了水面上，不过从一眨眼的功夫这毒日头底下竟下起了鹅毛大雪。忽而间凌冽北风迎面刮来，柳东篱打了个寒颤心中纳闷道：“真是奇了。”

琉璃图外九源丈人捏着胡子笑道：“妖魔鬼怪拦不住你，可以试试风火雷电及大自然中的种种来摧垮你的意志。”

“师父……这样做不太好吧，毕竟他只是来拜你为师学艺呢。这么一个小娃娃，你怎么下得了手？”聂隐在一旁低着头不敢看九源丈人的眼睛，但把心中真实想法说出。

九源丈人道：“你懂什么？去，给我盛一盆冰来，热死了。”

“哦，是。”

“师兄怎么样了？师父肯不肯收那个小娃娃？”众师弟问道。

聂隐摇了摇头说道：“唉，看造化吧。”

“害！要是那个娃娃肯拜我为师还不至于去琉璃图里受苦，就说师父那琉璃图，谁顶得住啊这是。”阮蘅说罢，天边忽出现一片五彩云霞，继而天上有瑞鸟齐飞。

菩提子与月老踏云而来落在琉璃宫的宫门前，聂隐上前见礼道：“师父不便见客，上仙请回。”

月老也不管聂隐说什么便用手中的拐杖分开了拦在面前的聂隐阮蘅道：“我们叙叙旧，你师父老人家可好？哦，我带来了丝娘酿的惊蛰酒专门来看看你师父呢。”

阮蘅抱拳笑道：“师父一切都好，只是现在不方便见客呢。”

“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想当年未成仙前我们一床被子一起盖，这种情谊他能忘了么？”月老说罢便不管聂隐阮蘅的阻拦和菩提子一起进了琉璃宫。

“咳咳咳……”月老假意咳嗽了一声，九源丈人见来人赶忙拿了快白布遮住了琉璃幻图并笑道：“今天刮的是什么风，把两位上仙刮来了。”

月老将惊蛰酒塞进了九源丈人怀里道：“不刮风就不能来找你叙旧了么？”

九源丈人摸了摸胡子道：“你这个老小子是姻缘不好牵还是天宫太自由了，所以来找我叙旧么？”

月老干笑了几声道：“也不尽然。”

九源丈人请月老和菩提子坐在冬窗之下，亲自生火煎茶，席间菩提子终于忍不住问道：“我那徒儿还在画中么？”

“是啊，估计这会已经冻成冰棍了。”九源丈人摸胡子笑道。

“你……”

“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月老忽然充当和事老。但见九源丈人又道：“这孩子你为何不亲自教？”

“天规有定，不能干涉。”菩提子道。

“唉，何至于让他走到这一步。你们让这小冤家给我当徒弟，岂不是又把麻烦甩给我么？六界之大，什么高人没有？”九源丈人叹气道。

“或许是缘分吧。”月老道。

“我做神仙这些年从来没有求过谁，今日就当我在求你了九源丈人。这孩子跟了我一千多年从来没有料想过会有今日之变，此番将他托付给你我也放心。只要日后他能除掉朱厌，还六界安宁的话，就是和……我也是不管了。”菩提子道。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以后我怎么教你可不准有什么意见。”九源丈人道。

月老见九源丈人已经松了牙关便立刻见缝插针的说：“我有一个徒弟……”

“打住！我告诉你们两个老头，这孩子已经是我破例收的了，而且也是我此生最后一个徒弟，别人求我也是没有用的。”九源丈人说罢便移步到琉璃图前。

柳东篱冻的全身发紫，他搓着双手试图给自己一些温暖，奈何身处冰天雪地中是徒劳的。他倒是莫名想起一个小故事来，谢太傅寒雪日内集，与众儿女共议文义。俄而雪骤，公欣然问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胡儿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女谢道韫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公大笑乐。好像在遥远的前生也有这么一个场景，也是大雪纷飞之日。

“未若柳絮因风起。”柳东篱干笑一声。近年来总是会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和碰见梦里奇奇怪怪的人，却又总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又或者有着怎样一段因果。

只有在寒冷中忘记寒冷，与天地融为一体怕是能走出此图，柳东篱心中笃定主意。此情此景倒真是像一首诗里描绘的一样，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九源丈人在心中默默肯定，如此一个能忍受苦难折磨的孩子他日定能担当大任的。于是，大笔一挥，图中之景一任有冰天雪地变成了莺飞蝶舞的和气暖春。但见他在图里喊话道：“念你心诚意诚，我便收你为徒吧，还不快快出来拜师？”

柳东篱在图中闻言好不欢喜，眼前出现了一道回到现实的门，柳东篱便由此回来。

“师父！请受徒儿一拜！”柳东篱抱拳跪倒在九源丈人跟前。

九源丈人将他扶起道：“你通过了我的试验，由今日起正式收你为徒。”

“谢谢师父！”

丝娘那壶酒倒是真的能一醉解千愁，一觉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了。醒来已经不见了丝娘的踪影，贴身丫头说丝娘已经离去了，并让她代为转告过些时日再来探望。碧鸯在窗台下发呆，她眼看着前方，想必思绪已经飞到千里之外了吧。

江亦欢轻轻的咳了一声，碧鸯忙拉回思绪倒来一杯清水递到江亦欢唇边道：“姑娘已经好久没有这么醉过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好友叙旧罢了，倒是你，可见着长风了么？”

“见着了。”碧鸯一提到长风，眼睛里就像住着星星一样，而今像是话匣子在江亦欢耳边一直说着长风怎么怎么好。

这也苦着她了。江亦欢没有打断她的话而是一直面带微笑的静静聆听，碧鸯说累了的时候，江亦欢摸了摸她的头道：“浮生若梦，怎么不去找他团聚呢？”

“我……我心里放不下你呢！对了，长风让我给殿下带一句话。”

“什么话？”

“长风说柳夫人临走前曾托他带一句对不起给你。”

“对不起？这话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