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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春暄退下以后,明从炣像是耗尽了精力般斜躺在龙椅上,这两日的事情忙的他不可开交,全然没有了当初修仙时的快意,

司寇阳泽,冀州淇江郡人,天统三年进士,后为悬明寺少卿,以刑狱之学闻名。明从炣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一个好像随时都要咽气的病痨鬼,但没想到这病痨鬼越活越精神,甚至在民间已经有了“活判官”的外号,传言他有读心摄魂之术,但在明从炣看来,也不过是脑子活络些,加上手段狠辣些。根据无名卫回禀,他们是在青楼里将司寇阳泽揪出来的,就他那身子骨,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勇气去喝花酒。

也正是兹事体大,在把事情托付给司寇阳泽后,明从炣并未感到一丝的安心,他又命令无名司左总领王促“协助”办理此案。

“如果有牵扯皇家体面......”明从炣的后半句话并没有说出口,但王促依然了解其中深意,叩首遵命。

十五年前,屠戮宗室的山昏候丢掉了江山,也丢掉了自己的性命,甚至连他的儿孙也死在了乱军之中,除了有传言有个三岁的清源公主下落不明,血嗣尽断。

“你觉得是天意吗?”明从炣回忆着山昏候尸体的模样,像是在问杨伟忠,又像是在问自己。“朕得位难道不正吗?”“陛下乃真龙天子......”杨伟忠指挥着几个小太监撕去甘泉陈酿的酒封,然后将这倒在混合着人参、犀角、麒麟骨的松木浴盆里,在试了试了水温之后,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明从炣额:“陛下,您该沐浴了。”明从炣揉了揉眼睛,身边的小太监为他卸下铠甲:“什么真龙天子,朕就是一个放羊的。”他在太监的搀扶下缓缓走进浴盆,奇异的酒香混合着药材的香气,让他非常放松。他倚在桶璧上:“让贤妃来。”杨伟忠提醒道:“陛下,后宫各处,都已经封禁了。”明从炣皱了皱眉头,随手抓过一枚腰牌丢给杨伟忠,杨伟忠自然也不敢多言,让一个小太监立刻去召见贤妃。

大约过了一刻钟,桑贤妃才匆匆赶来,一见面便哭了起来,说自己的寝宫莫名其妙就被几个不认识的人封了,连派人出来传个话都不行,自己心里害怕,以为是陛下出了什么差错。杨伟忠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想使眼色,但明从炣却不以为意,直接招呼她一同入浴。杨伟忠非常识趣的让周围的人全都撤下,随后自己也退下了。

随着明从炣年龄的增长,每次侍寝的女人年龄却是在下降。尤其是几个月来,他几乎专宠桑贤妃。桑贤妃年轻貌美,虽然有过生育,但依然保养得当,甚至比一些十七八岁的才人还要水润。除了这个原因以外,桑芳懿还非常喜欢投其所好。

明从炣在温汤中用搂着桑贤妃,而她则拿出一个小小的双嘴“瓷壶”,在一个壶嘴出点了火,明从炣在另一个壶嘴处一吸,随着壶里咕嘟咕嘟的水声,一股带着异香的烟雾就被明从炣吸了进去,他让烟雾在肺中停留了许久,又缓缓吐出,表情很是享受。这种源自西南的吸食烟草的器皿叫做“水烟”,据说这样烟雾经过水的洗涤之后,会更加的纯粹,太医局也认为烟草有药性辛、温。性属纯阳,善行善散,阴滞者用之,有生津利肺的功效。而桑贤妃的哥哥桑高朗显然是个动脑子的人,他从西南蛮中购得水烟之法,又遣人寻得七锦传嗅烟方,这让桑芳懿得宠越甚,而且也让自己从滇王手下一个普通的西南蛮协理变成了京师城防司统领。同僚都笑他靠妹妹榻上邀宠,是“睡出来”的统领。对此他却不屑一顾:“笑骂任由汝,好官我自为。”之后又对嘲讽他的人说:“汝若攀龙风,恐欲送汝母不可得也!”

收受贿赂、倒卖军粮、安插亲属吃饷银,明从炣收到过很多弹劾桑高朗的奏折,这种人无耻又贪婪,无论是谁都会感到恶心,但这是恰恰也是他最大的优点。就像一条给骨头就咬人的狗。喜欢钱和权,胜在可控。桑高朗如此,常方平也是如此。喜欢名,自然有卢汗青和冯春暄。

可是徐崇州是个例外,徐家世代海商,自然是不缺钱的。如果是权呢?

如果是权呢?

明从炣深吸了一口,靠在桶璧上,闭上了眼睛,细细思考起这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

紫元楼,司寇阳泽此时正接受着如英雄般的待遇,他曾经的手下挨个向他敬酒,还有人送上了各式礼物,虽显微薄,但心意在此。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司寇阳泽开始询问起正事,还没几句,他就气得快暴跳起来:“什么?你说沈一功抓了拓闹?”绰号“酒糟”的久凿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不只是拓闹,那沈一功为了尽快干出政绩,一口气抓了十几个不仁坊的线人......属下无能,没能阻止他,轻泽爷治罪。”“罢了,怨不得你们,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司寇阳泽叹道。久凿和其余人等见状无不感激道:“泽爷莫急,这十几个人虽然入狱,但我等一直在暗中关照,不曾受到皮肉之苦。”

司寇阳泽闻言点点头,感觉事情或许还会有转机:“现在他们在何处?”“别狱。”久凿如实禀报。“不仁坊何日通气?”“算日子,应该在明天。”司寇阳泽略一沉吟:“回去以后,把被沈一功赶走的那些兄弟们找回来,让他们明日清晨在悬明寺待命,我有大用。”久凿连忙答应,抬起头时,眼中就带着泪光:“咱们兄弟,终于又齐全了。”

司寇阳泽看着这个彪形大汉说话竟带着哭腔,感觉有些好笑,没想到自己鼻子也有些酸酸的。他连忙用手在眼角擦拭两下:“大老爷们哭什么,跟小爷我死了一样。”旁边的人也跟着说泽爷大难不死,官复原职,是高兴的日子,不应该落泪的。久凿憨憨一笑,那个酒糟鼻显得更红了:“我就知道,泽爷是天下榜上的高手,威名赫赫的‘铁判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说着就自罚三杯。这时旁边有人插嘴道:“泽爷这次出马,我等兄弟定当尽力,就是不知这次所查案件可否告诉我等,我等也好帮衬泽爷。”

“金准!”久凿呵斥道。“泽爷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我等听命便是。”司寇阳泽微微颔首:“金准兄弟也是差事考虑,只不过这次,兄弟们还是少知道为妙。”金准面色私有不悦,但还是点头称是。“那泽爷今天打算......”久凿试探地问道。“我希望你们养精蓄锐,多注意明暗两面的消息,凡是涉及到番之蓝的消息,一律报给我。”司寇阳泽饮下一杯酒。

“我先去听个戏,在里面可憋死我了。”

说话间,忽然一个小女孩拿着风车,笑着跑到了他们的房间,一见这么多凶神恶煞的成年人盯着她,当时一愣,随即哇哇大哭起来。女孩的父亲闻讯赶来,一把抱起女孩,一个劲儿给他们道歉。“你这个当爹的!怎么看的孩子!搅了我们兴致!”金准大骂道,向司寇阳泽拱了拱手说:“知道这是谁吗?你是不是要找死。”女孩父亲登时吓的不轻,又是一个劲儿的赔不是:“孩子还小,不懂事,诸位大人有大量。”

“哎,不必了。”司寇阳泽摆摆手。“下去吧,看住了自己娃娃,跑丢了可就麻烦了。”女孩父亲连忙感恩戴德的抱着孩子离开了。“头儿,就这么便宜他了?”金准颇有些不服。“哎,得饶人处且饶人。”久凿劝解道。“头儿这是做好事呢。”金准却冷哼一声,很是有几分不满。

“没什么,就是......”司寇阳泽望着那女孩。“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他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时的他还不是官。赤帝城外,夕阳西下,他将小丫头交给一对老夫妇,轻抚着小丫头的脸颊:“别哭啊,你不是常说吗?想要看遍天下美景吗?跟他们走,他们会带你去看的。从今往后,他们就是你的父母,你要永远孝敬他们,还有......”小丫头不停哭着,不愿离开,他轻轻拭去小丫头的眼泪,柔声说道:“永远,不要再回来,好好活下去,用清白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我只是,想起了一个人。”他喃喃道。

现在的她,应该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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