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愕、困惑、昂头、环视四周，身边的父亲正在擦拭手里的眼镜，升腾的热气给厚厚的玻璃镜片涂上了一层白霜。

自己的周围是无数条正在来回交错的腿，有的强壮，有的纤细，有的行动敏捷，有的迟缓不堪，每个人都在关注着彼此的目标，没人在意身材矮小的自己，也更谈不上能和自己交流。

“是谁？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男孩的心中疑窦丛生。

————

衔接两层甲板的楼梯拐角处，林恩正背靠在一片灯光无法照到的黑暗中。

一只体型小巧的蓝色鹦鹉挂在猎鹿软帽的帽檐外，死命的啄着林恩的脑袋，频率之快堪比打桩机。

“疼疼疼疼疼——”林恩小声抱怨着，胳膊在头顶乱挥，鹦鹉扑打着翅膀，蓝色的身影围着林恩上下翻飞。

“老娘跟你拼了！！！”鹦鹉大叫着，她双目赤红，全身的羽毛像发怒的猫咪一样炸起。

“小声点！你不要命了！别忘了这是哪里！”

“我不管！老娘今天就是要跟你一换一！”

“艹！这是你逼我的！”

……

“不就是弹了你个脑瓜崩么，犯得着这么大的火气吗？”林恩一边拍打着衣服，一边疑惑的问道，几根粘在织物表面的羽毛在振荡的气流中悠然起飞。

松松垮垮皮鞋被丢弃在不远处，林恩只穿一双袜子着站在地上，看起来相当狼狈。

两根鞋带相互交错重叠，束缚着鲜嫩的肉体，鹦鹉正以一种极其羞耻的姿势躺在地上。

林恩瞥了一眼脚边沉默的‘俘虏’，没好气的说道：“我现在给你松绑啊，先说好，不许咬我……”

“砰，砰，砰…”回答他的是爪子敲击地板的声音。

“我问你话呢，真当自己是扁毛畜生了？说人话！”

“砰！砰！砰！”敲击声更甚。

林恩一拍脑门，“靠，我都被你气糊涂了……”

他蹲下身，与龟甲缚下的鹦鹉四目相对，“再说一边，不许咬我！”

鹦鹉极其乖巧的点点头，一脸的无辜。

林恩探出两根手指，夹出了那枚塞在鹦鹉嘴里，暂时充当‘口塞’的无花果干，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旁边一滚……

“啊呸！”一根寒光凌厉的铁钉擦着林恩的脸颊飞过。

砰的一声，木屑四溅，锐利的钉尖狠狠的扎在楼梯的木板中，残留在外的钉身来回摇晃，嗡嗡作响

鹦鹉登时露出了一副“怎么没一钉子钉死你个臭傻逼简直是苍天无眼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遗憾表情。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嘴里的小动作吗？”果干被林恩捏在手中，一上一下的抛动着。

“……”鹦鹉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看着这个从某种程度来说，是被自己拖下水的同伴，林恩突然有些于心不忍，“算了算了，被咬就被咬吧……”

他托起那个正在颤抖的身躯，打算解开对方身上的鞋带……

“哈哈哈，没想到吧！老娘预判你预判了老娘预判！”鹦鹉突然抬起头，嚣张的大笑着。

“？？？”

一道白色的射线从鹦鹉的尾羽下喷出，在如此近的距离上滋了林恩一脸。

“艹！你居然丢屎！！！”

“哈哈哈，感受老娘直肠的愤怒吧！”鹦鹉拼命耸动着腰身，来回疯狂的扫射。

……

沾满白色不明液体的袜子耷拉在那双皮鞋上，两者犹如一对难兄难弟。

林恩盘腿坐在地板上，用手着抹下巴，鹦鹉立在他的肩头，一脸大仇得报的舒爽表情，当然这也可能是她释放后的满足……

“够狠……”闻了闻自己手上还残留的异味，沉默了半晌的林恩从牙间挤出两个字。

“那是，身为一名祖安人，说‘喷’就‘喷’是基本素养……”鹦鹉开始喋喋不休的诉说着当年的辉煌战绩，什么“以亲妈为半径”，什么“双亲只配强者拥有”，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行了行了，知道你家族谱厚实……”林恩捡起地上的鞋带，“见到人了么？”

“谁啊？”

“她啊……”

“你姘头啊…见到了…”

“放屁，那是他的姘头！”林恩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

鹦鹉翻了个白眼，“那不还是你的？”

“谁说的，明明是他的！”

“他是谁？”

“我啊……”

“我是谁？”

“他…他啊…”林恩的回答透着一股的心虚。

“我警告你啊，禁止套娃！”鹦鹉一边说着，一边将头伸向自己的两腿中间，“……行了，找到了，这东西给你！”

一张卷曲的发黄的老片飘到了林恩的手里，但他只是捏着照片的一角，目不转睛的盯着鹦鹉。

鹦鹉被林恩看得有些发慌，她大叫道：“你那狗眼往哪儿看呢！”

“你老实告诉我，这东西你刚才放在哪儿了？”林恩很是严肃的问道。

“哎呀，烦死了！你快脱衣服，老娘要进去了！”鹦鹉嚷嚷着虎狼之词，在林恩的胸前撞来撞去。

“好好好，里面请，里面请，西湖湖底雅座一位！”见鹦鹉不愿正面回答，林恩只好拉开了切斯特大衣的领口。

“哦对了，你的姘头让你去楼上的厕所里等她……”鹦鹉闷着头向衣服的里面冲去，在即将消失的时候，她突然甩出了一句话。

“哦，知道了。”林恩下意识的回答道。

但他随即反应了过来，“不是，你还没告诉我是去男厕所还是去女厕所啊……”

不堪的话语在空气中回响，但却无人应答。

“艹，不靠谱的家伙”林恩小声的抱怨了一句，他低头看向手里的老照片。

精心裁剪成花瓣状的照片边缘上有一个很明显的、一只指宽的凹陷，而且折痕很新，应该是不久前才弄出来的。

林恩将照片举起，然后迎着灯光，把自己的手指伸了过去……

完美的契合。

又看了一眼照片的宽度，林恩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怪不得她发这么大脾气，该不会是把照片藏在那里吧。”

不过这些都不是眼下最重要的问题……

林恩看着照片中那一对身穿校服、笑颜如花的璧人，将手按在了其中那个男孩的脸上——

“就让我看一看过去的‘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