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溪桐的肚子上插了一把手里剑，她摊开双手，呆呆望着身上的创口，那里正不断往外渗出鲜血，洁白的衬衣上多出了鲜红的几抹，显得格外突兀。

“这就是你努力过后的结果了吧？”

荆溪桐如此说道，痛觉经过神经传输到了她的大脑里面，这让她感到清醒了许多。

而自己小腹上的那道创口，虽然远称不上能致人死亡，但荆溪桐的确是被何了凡给打得个透心凉，在受击的那一刻，她史无前例地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这是一个人急于想要求生的终极体现。

“喝~”，何了凡揉了自己的肚子，他倚靠着墙角瘫坐在地上，看来已黔驴技穷，使尽了脑子里能想到的一切手段，比起回答荆溪桐，他宁愿选择稍作休息，把气给缓过来，他想到自己或许还剩最后一段路要走，其实是爬，那也要爬过去。

“好痛啊~”

“我打不动了，我再也不想打了……”

荆溪桐捂着自己的伤口，压低重心，有气无力地坐在了地上，她已在心中得到了答案。

“怎么？”，见此情形，何了凡大感惊讶，在和荆溪桐生死相搏的这一个半小时里，他时刻都紧绷着自己的神经，生怕会因为自己的疏忽而造成不可挽回的失误。

“这个人怎么能这样随性？”

“说打就打，说不打又不打了？她把自己最强和最弱的姿态都毫无掩饰地摆在了我的面前，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

何了凡本以为自己已经走到山穷水尽的一步，本想这样死去的他却没想到此刻竟发生了这样一件事，他努力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皮，最终证实了荆溪桐的确不会撒谎这件事情，和自己相反，毫不花里胡哨。

“看不懂吗？”，荆溪桐盘腿坐下，双手向后杵立在地面上，这个姿势让她稍微感到舒服了一点。

荆溪桐义正言辞地说道，何了凡在那张姣好的面孔上读出了几分释怀之情。

“没意义了，我不想再和你打下去了。”

荆溪桐解开了缠在自己腰上的战术背包，卸下束缚的感觉让她格外良好。

“在这楼下还有一群追随者在为你卖命抵抗，你这个当老大的就是这样对待他们的？”，对于荆溪桐的放弃，何了凡感到难以置信，虽然执行起来相当困难，但在中了那刀之后，荆溪桐明明应该还留有一番余力。

在来到这里之前，何了凡曾在脑海中料想过自己的结局，他本以为自己将死在荆溪桐的刀下，可最终却没能让他如愿以偿。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对他们？”，荆溪桐满不在乎地问道何了凡，语气中夹杂着挑衅。

“他们不是为了白白送死才跟你来到这的！”，虽然是敌人，但何了凡固执地认为荆溪桐这个领导者背叛了她的帮派，这简直不可理喻。

“你早该把我的脑壳砍下来从这里扔下去！你明明轻而易举！”

“你应该回到你的小弟身边，有了你的指挥，至少还能从这里突围出去！”

何了凡歇斯底里地向荆溪桐吼道，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因为荆溪桐看来并没有那样的打算，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在此之前，她有无数次机会去做出一些比这显地更为明智的选择。

“就只有这些吗？”，荆溪桐不以为意地说道，她很清楚何了凡为什么会这样说。

此时此刻，他就像个不如意的小孩子一样发飙撒野，即使不过是流氓混混，作为老大的自己也应该严肃对待他们，何了凡为他们能摊上这样的father感到心意难平。

而比这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的努力最终竟显得毫无价值，因为整场事件的节奏都被荆溪桐给牢牢掌握住了，从颜墨鲤销毁逍遥散过后，似乎接下来发生在终都的一切事件都是在她的策划下而展开的。

“我确实应该像你说的那样去做，这几十个人最后都是为了我而死的……”，楼下的枪声已消停了许多，天气突然由晴转阴，荆溪桐感觉到了什么。

“但我之前给过他们的选择，这就是他们最后的结局，我没有背叛他们。”

荆溪桐一直都相信着自己手底下的这些流氓渣碴能分清楚什么叫许诺、什么叫诱导，所谓的忠诚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这就是为什么避难地为什么会在成为众矢之的后而鸟兽四散的原因了。

在避难地最鼎盛的时期，活跃的人数能用四位数来计算，而今天，跟着自己来到这条美食步行街的却不过堪堪半百，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他们以为我能战无不胜，所以才把希望放在了我的身上。在我的规划之下，避难地会蒸蒸日上。”，荆溪桐如此说道，“但是…这却不是我的初心。”

“我最初建立避难地是想观察人，尤其是身处社会边缘，所谓身不由己的人们，在面对困境时，他们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这就是荆溪桐在今天选择放手的理由吗？这也太可笑了，何了凡如此想到，他十分讨厌荆溪桐这副坏事做尽最终还一脸光明正大的样子。

“事先说明，我对我做过的这些事毫不否认，这就是我干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对于被判处死刑这件事，我早就有所计划了，所以你不必担心。”

这么说的话，那荆溪桐就是存心想送死了，可好死不如赖活着，何了凡如此想到，对于荆溪桐的行为逻辑，他感到十分不解，自己作死就罢了，她为什么还要让手下跟着自己一起陪葬呢？

“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高尚，可你要是觉得我活的自在逍遥，那就真的大错特错了！”

“避难地无可避免地进入到了一个恶性循环的节奏当中去，我没有办法去阻止一个集体的意识，这是我能想到的，让避难地走向覆灭的最佳方式，我已尽可能地设法让这变得公平公正。”

恶人想要幸福，善人也想要幸福，他们的存在都无可替代。

在今天，终都一定有人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儿子、兄弟，施暴者是有罪的，可究竟谁才能执行正义的审判？谁能够冷静理智地给罪人施以惩罚？

“我没有资格代替别人说话，可如果这一切都是人们经过努力而造成的结果的话，我认为我对得起所有人，即便伤痕再难以愈合，我们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