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焰，你比赛第一名的资格，被取消了。”

辛焰以为自己听错了，白纸黑字，她的分数是最高的，排名第一，写的清清楚楚，刘老师脸色不佳，眉头紧锁，他叹了口气，“辛焰，你别难过，这个结果，不是因为你实力不够。”

“比赛是面向所有高二学生的，但有年龄限制，要求十八岁以下，也有组委会的疏忽，审核的时候不仔细。”

辛焰低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刘老师心里不忍，又拍了拍她的肩，“没事的，辛焰。老师知道你是有实力的。只不过.......”

片刻，辛焰抬起头，眼眶有些红，但是也没有什么大的情绪，她说，“我知道了，刘老师，对于这个结果，我接受。”

她转身出了办公室。

初夏已经有了闷热迹象，一切都好像静止了，晚自习的夜晚很安静，点点灯光，教学楼里每一间教室，都是学生们埋头的场景，没有风的夏夜，辛焰后脖颈已经汗湿一片。

她眼前也有一些模糊。

辛焰其实不想哭的，有什么好哭的呢，她没有受到任何不公平对待，考试结果她就是第一名，只不过拿不到那张证书罢了。

她整理好心情回了教室，林珊问，“怎么了，刘老师又叫你做什么？跟你说表彰的事情吗？我看赵澜清都高兴坏了。”

“没有。”

“一定是刘老师又和辛焰有什么秘密交流啦，倒时候就知道了。”

辛焰勉强笑了下，面对朋友们，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年纪超过，而被取消了第一名的资格这件事。

她拿出作业继续做，林珊见辛焰不说话了，又跟沈垣传纸条，问，“辛焰是不是不太对劲，这么高兴的事情，我怎么觉得她从刘老师办公室里出来，就怪怪的。”

“不知道。这我怎么看的出来？”

“你不是号称读心大师吗，我看可可的心思就被你看得透透的。”

“赵云柯能跟辛焰一样吗，她有什么都说，可辛焰是个问十句不说一句的。”沈垣还在纸条后画了个微笑的脸，表情运用非常顺手了。

还没等林珊疑惑多久，第二天，刘老师就当着班里所有的人表彰了全国数学竞赛江城区第二名赵澜卿的证书。

“我们赵澜卿同学这一次，拿了第二名，值得鼓励，值得骄傲，鼓掌！”

刘老师带头鼓掌，赵澜卿显然也愣住了，他排名第三，可证书上写的是第二，虽然班里没有公布这个排名，但是不少人都在刘老师那里看到了排名表，也有很多人知道辛焰拿了第一。

这是第一次，数学竞赛的第一名在三中，所以学校也有风声，连横幅和荣誉表彰栏都做好了。

第一名又变成了江城一中。

班里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不是说第一是辛焰？怎么又变成一中的了？”

“考试有问题，被取消了资格吧？”

“什么问题啊，分数不对？作弊？”

“没听说啊。”

刘老师听见了班里的议论，咳嗽了一声，“好了，赵澜卿到时候准备下周一周会上的讲稿啊，不能给班里丢脸啊，上课了。”

辛焰趴在桌子上，没有抬头。

下课后，林珊担忧地问辛焰，“没事儿吧，辛焰。”

她和沈垣上课听到这个消息都很震惊，连坐的很远的赵云柯都担忧得回头看了她一眼。

但上课时，辛焰面色如常，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辛焰听见林珊的询问，便抬头回答，“没事儿啊，我有点困，下课补个眠啊。”

说完她又趴下了。

林珊冲沈垣使了个眼色，赵云柯也过来了，三个人准备去刘老师那里问清楚。

结果半路撞上了夏迟。

几个人尴尬地对视了一眼，特别是沈垣和夏迟，赵云柯又脑补了一出情敌狭路相逢。

不过这次都有着共同的目的，他们默契地敲开了刘老师办公室的门。

“请进。”

刘老师见几个学生一起来找他，还有点吃惊，“怎么了，有事情吗？”

“刘老师，我们想问，辛焰成绩明明就是最高的，为什么这次前三都没有她？”

刘老师有点为难，毕竟是有人举报，再加上组委会的疏忽，他没在班上解释清楚，也是学校和竞赛组委会有意隐瞒。

”这.....因为一些原因。”

“刘老师，请您告诉我们吧，辛焰她......”

“这件事有点复杂，不是老师不说，你们只要知道，辛焰成绩没有问题，是最高分，而且破了例来竞赛分数的记录，就对了。”

“那为什么？”

刘老师摆了摆手，“好了，别再纠结这个了，回去上课吧。”

“可......”

几个人欲言又止，可是刘老师态度明确，赵云柯和沈垣对视一眼，便知道这件事或许有内情，是学校不能说的。

一直没说话的夏迟抱着手臂站在旁边，林珊觉得周围气温好像骤然低了好几度，沈垣拉着她，拉着赵云柯，“那刘老师，我们先走了。”

夏迟才开了口。

“刘老师，辛焰分数第一，却莫名其妙被取消了获奖资格，您是仗着知道这件事的人还不多，所以不准备给我们一个解释么？”

在场敢直接和老师正面对峙的只有一个夏迟了。

刘老师竟一时被他怼的失了语，他企图再次解释，“不是，这件事，没有那么复杂，确实对辛焰来说，不公平，可却也没有错。”

刘老师语焉不详，不知内情的夏迟自然只觉得这是他拿话敷衍，于是又道，“刘老师，现在只有班里一部分人在您这里看到了成绩排名，知道辛焰分数，可没有不漏风的墙，你怎么保证，知道这件事的人不会越来越多？”

“夏迟！这件事与你无关，辛焰本人已经同意了！”刘老师被夏迟说得挂不住脸，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她同意了？这个时候倒是软弱。”夏迟嗤笑，“那我更不能放任这件事了，刘老师，辛焰的情况你也知道，竞赛前，她妈妈生病了，她在医院做的竞赛题，每天睡几个小时，您一向喜欢她，您忍心吗？”

刘老师哑然，他怎么会忍心，他看了眼站在面前的少年，也不计较夏迟的出言不逊，他起身关了办公室的门，对夏迟说，“你要真相，我就告诉你真相。”

“辛焰今年7月的生日，过了7月，就二十岁了。这个比赛，面向江城区所有高中生，要求十八岁以下。”

“可.....资格审查的时候，辛焰的资料并没有被卡啊。”

“对，这是组委会的疏忽，因为历年来，也没有这样的参赛者。”

“既然是组委会的疏忽，那便不应该让辛焰来承受后果，这都是她应得的！”夏迟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他们在一个班，一起上课，从未想过，辛焰不是同龄人。

“可是，后来组委会怎么发现她年龄的问题呢？”夏迟很快觉得不对劲，虽然事实摆在眼前，如果组委会第一次审查过了的话，又怎么会发现呢，即使发现了，也不好取消第一名资格吧，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刘老师没想到夏迟能想这么深，他道，“有人给组委会举报的。”

什么？

“你和同学们替辛焰委屈是正常的，但这真的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刘老师又劝了几句，夏迟才出了办公室。

这一晚的晚自习无人来守，赵云柯坐在讲台上维持秩序，台下不少人在小声讲话。

——听说了吗，这次数学竞赛，辛焰才是第一名，后来又被取消资格了。

——为什么啊？

——不知道，取消资格还能是什么原因，判卷错误？作弊？

——我就觉得辛焰这个人平时阴沉沉的，说不定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才得了第一呢，我有认识的朋友也参加了这个比赛，听说辛焰连集训班都没去上，怎么可能得第一！

......

“安静！”

赵云柯拍了拍讲桌，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不少，辛焰和人不在座位上，她只当没看见，也没记她逃晚自习的事情。

而此时辛焰一个人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

鬼使神差又走到了之前逃课的那个地方，铁网的洞已经被堵了起来，彻底断了她的后路。

铁网外就是来往车辆，灯光霓虹，校园有时像一个笼子，他们这些年轻的鸟儿，自愿在这里被驯服，被动成长为懂事，知礼的样子。

“你又想逃课了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辛焰转身，夏迟插着兜，站在她面前。

少年的脸在昏黄的路灯下，轮廓是模糊的，或许是辛焰的视线模糊了，辛焰背过身，嗓音如常，“没有，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这不是我们的老地方么？”

夏迟调笑，他走到辛焰身旁，两个人的影子交融在一起，难舍难分似的，辛焰瞪了他一眼。

“我听刘老师说了，辛焰，我想找组委会问问，给个说法。”

“其实本来就是我超龄了。”辛焰像是比夏迟更淡定，夏迟声音急切了几分，“辛焰，你真的甘心吗？”

“我听说是有人举报的，你......”第一名本来就是你的，夏迟想说。

“我不甘心啊。”

辛焰的声音很轻，仔细听有几分哽咽，但她很快就调整回来，“但这都是事实，不管别人举报的也好，还是怎么样。”

这是辛焰的原罪，她没办法改变。

“可你知道班里那些人怎么说你吗？说你是因为作弊被取消获奖资格的，他们.......”

夏迟急得抓住了辛焰的手。

辛焰一向很能忍，整夜在医院守夜又复习的时候没有觉得难过，在刘老师那里被告知取消获奖资格的时候也没有太难过，在林珊他们担忧地问她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也没有难过。

夏迟的手握上她的手，干燥的掌心，灼烫的温度，辛焰一下子觉得委屈了。

一滴泪砸在夏迟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