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迟靠着门，像是没骨头似的站着，十二月的天气，他校服里只穿了件高领毛衣，脖颈修长，只是懒懒地随意站着，都像是画报一样。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辛焰，你想干什么？”

辛焰搓了搓冻红的手指，她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和中期考试成绩出来那天晚上，完全不同，那夜的辛焰就像是夏迟臆想出来的形象，会害羞，会躲闪，却如焰火稍纵即逝。

但夏迟确实是捕捉到了、

风从窗外灌进来，夏迟看到辛焰的动作，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体，挡在风口。

没料到辛焰却如惊弓之鸟，立刻退了一步。

夏迟笑了，“我问你，那日在便利店，你说了会继续做家教，你昨天却没来，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没看？”

原来是因为这个。

辛焰是犹豫了，她思考和夏迟的关系，却理不出头绪，所以夏迟打了无数通电话，她都没有接，像是在自欺欺人。

她不能再和夏迟这样了，可若是真的说出口，一旦窗户纸捅破，她看到夏迟眼里的汹涌潮汐，几乎要吞没她。

辛焰掌握着闸门开关，她不能做按下去的人，也不能让夏迟按下去。

“又不说话了？那好，我来就是告诉你，晚自习下课你乖乖来我家，别再躲了，不然的话.......”夏迟本想威胁说，不然的话就回去当着班里同学好好聊聊他数学成绩如何进步这么多，但还是收回了这句话。

辛焰勉强答应，回了排练室。

林珊问，“夏迟又发什么疯，辛焰，你没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吧。”

辛焰本来没打算告诉林珊这件事，但夏迟这样，再遮掩反倒是寒了朋友的心，于是她说，“林珊，我有件事情告诉你。”

她说完后，林珊久久没有说出话，半晌后，她才说，“难怪夏迟数学居然及格了，短短一个月，数学成绩比我还多一分。”

林珊的重点有时跑偏的厉害，辛焰失笑。

“你要是想，我也给你讲讲题？”辛焰想了想，说道。

“那是你的原因吗，那是脑子的原因，我苦学这么多年，不如人家学一个月。”林珊幽怨地说，不过她反射弧到底没有赵云柯这么长，突然反应过来，“那他为什么突然让你做家教啊。”

辛焰却没给出一个原因，因为她也不知道。

隐隐之中或许有一个解释，她却不敢去猜测，“谁知道呢，或许真的想提高成绩吧。”

晚自习下课后，辛焰和林珊一起走，到了路口分开，转身坐690去了滨江东岸。

到了夏迟家，夏迟还没回来。

林阿姨端了茶水过来，“辛老师最近怎么没来上课？”

“学校有点事情，夏迟，也要训练，就......”

辛焰对上和蔼的林阿姨，有点不想多撒谎，于是说了两句也不再开口，坐了一会儿，门一响，夏迟回来了。

刚上完舞蹈课，夏迟头发汗湿了也没干，十二月的天气，只套了个加绒卫衣，整个人还带着运动后的热度。

他看到沙发上乖乖坐着的辛焰，眼中带笑，嘴角止都止不住上扬，“你等我一会儿，我先洗个澡。”

说着，他把包一放，就往楼上卧室走，像是等不及似的，边走边脱卫衣，撩起的下摆露出一截腰，腹肌若隐若现。

辛焰挪开了视线，林阿姨没注意到，追着夏迟过去了，“小迟，记得吹干头发！饿了没，给你做点宵夜。”

远处传来夏迟的回答，“饿了！林阿姨，我想吃海鲜粥！”

“好好好。”

林阿姨答应着，回头看了眼辛焰，“这孩子，今天倒是高兴，辛老师想吃什么，我一块儿做。”

“谢谢您，不用了。”

辛焰拒绝了，她站起来，“我先去书房等他吧。”

十分钟后，辛焰正埋头做着今天的作业，身后突然靠过来一个热源，“这是今天的作业吗？”

夏迟从辛焰肩膀处探头往桌上看，辛焰惊愕回头，嘴唇擦着夏迟侧脸而过，他的头发还在滴水，尤带着沐浴后的水汽，辛焰骇得推了他一把。

“你可真狠心啊，这么久不来，一来就推我。”夏迟捂着胸膛，装模作样的揉了揉。

辛焰对他这种胡言乱语，倒打一耙的功力叹为观止。

说什么三中校草，东岸迟哥，不过是个随时都在胡搅蛮缠的熊孩子罢了。辛焰突然摆正了自己的心态。

她拿出练习册，和整理好的笔记，“开始吧，你最近上课都在睡觉，大概也没听课，我们从中期考试后的内容开始。”

心无旁骛地讲起数学，辛焰就变了个人似的，夏迟磨了磨后槽牙，觉得辛焰真的是比学校门口那个雕像还雕像。

他不禁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很严重的怀疑。

辛焰又恢复了给夏迟补课的日子，转眼三十一号也到了，白天上课的时候，学生们就已经心不在焉，老师们自知讲课也没什么效率，于是纷纷放弃，聊了些题外话。

刘老师聊着他学生时代的元旦晚会，说他们一起有合唱，有朗诵，最后还得了奖，辛焰在下头听着，又想起她还在一中的时候。

明明才过去没两年，那些记忆却模糊了。

或许那时她并没有交到什么朋友，一直独来独往，对班里那些集体活动也不参与，她被遗忘，被忽略，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一开始，她是不在意这些的，她留级复读，主要任务就是在这两年把基础补回来，然后上大学，她迫不及待想逃离这样的高中生活。

辛焰过了两次高二，她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人，出现在这群十七岁的同学身边，所以她把这里视为新的监狱，她怀着赎罪般的心情学习，只等刑满释放。

可是渐渐的，她认识了林珊，认识了沈垣，认识了赵云柯，她想，原来这才是完整的学生时代。

下午只上了两节课，班里就开始为元旦晚会准备起来了，辛焰给林珊化妆，终于圆了她很早之前的愿望。

林珊看着镜中的自己，称赞道，“辛焰，你化的真好。”

辛焰给她涂口红，用尾指沾了一点红色，抹在林珊的唇上，她笑，便如春水，坚冰初融，万物复苏。

“那是因为你长的好看。”

辛焰说着夸赞的话，一向清冷的嗓音染着温柔，林珊猝不及防被撩了一把，喊道，“可可！辛焰为什么这么会！”

赵云柯别扭地过来，“我也要你来画。”

他们组的表演是个小品，不像顾梦他们专门去找人做妆发，都是自己画，赵云柯弄了半天，把自己弄成熊猫眼，看着旁边的辛焰，别别扭扭地开口。

辛焰自然是接过了她手中的眼影盘，“班长大人，你得坐在这。”

给赵云柯画完，她的反应和林珊差不多，对辛焰的技术大力夸赞，辛焰除了在这个节目里跑了龙套，还兼职做了一把化妆师。

组里的男生也是她画的，不过男生妆比较简单，辛焰就让几个人涂了粉底，自己帮他们修眉毛。

那几个男生见辛焰拿着修眉刀过来，誓死不从保卫自己的浓眉，辛焰没辙，就由他们去了。

沈垣在旁边没动，赵云柯见他没拒绝修眉毛这件事，心里一咯噔，不行，得杜绝这两人的接触啊，于是在辛焰拿着修眉刀向沈垣走过来的时候，主动接过来，“我来给英语课代表弄！”

沈垣虽然心里是想借着这个靠近赵云柯的，但对于赵云柯的技术，他怕自己眉毛保不住，于是拒绝道，“我不！”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沈同学。”看吧，看吧，沈垣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赵云柯强势地把沈垣拉到一边。

林珊心疼地看了沈垣一眼，然后就幸灾乐祸地对辛焰说，“我看沈垣眉毛不保了。”

辛焰刚想说，其实沈垣眉毛长的好，如果沈垣愿意，稍微整理下眉头就行，不愿意的话，其实不修也行的。

但赵云柯这么兴致勃勃的，辛焰竟然也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想看沈垣到底会不会眉毛不保。

沈垣乖乖坐着，赵云柯拿着修眉刀凑上去，“那我就开始了啊。”

你抖什么啊，该抖的是我吧，沈垣看着哆哆嗦嗦的赵云柯，他现在是不担心眉毛了，他担心破相。

倾身靠近沈垣，赵云柯的手居然不抖了，她认认真真地给他修眉毛，眉刀冰凉的刃划过，两个人靠的有点近，女孩儿温热的鼻息洒下来，赵云柯有些凉意的手指按在他的眉骨上，沈垣心猿意马，隔着衣服，他的手掌悄悄抚上了赵云柯的腰。

“哎！嘶——”

“你乱动什么！”

只见赵云柯手一抖，沈垣左边眉毛少了一半儿，这还不算，锋利的眉刀在他眉骨处刮出一道血痕，不深，但渗出一点血珠，足够吓人了。

“你刚才动什么？”赵云柯嘴上凶巴巴地，但眼里却有又愧疚又担心，她脑子空白一片，手足无措。

听到声音赶过来的林珊和辛焰，看到惨不忍睹的沈垣，辛焰立刻扫视了一圈，看到桌上准备的用来涂口红的棉签，当机立断拿起来，“用这个按一下止血，有创可贴吗？”

“我有，我有！”精致猪猪女孩林珊当然是备着创可贴这种东西的，不过拿出来的却是上面印着海绵宝宝的那种，沈垣无奈，“这个怎么贴啊。”

赵云柯又生气又内疚，内疚自己把沈垣弄伤，又气他乱动，还不贴创可贴。

“现在还知道要形象了，你刚才碰我做什么，我腰那里最怕痒了！”赵云柯接过那个创可贴往沈垣脸上贴，手里没轻重，沈垣又是嘶一声，他无辜道，“看到那里有个蚊子么，帮你赶一下。”

神他妈蚊子，大冬天的哪来的蚊子。

但当局者迷，赵云柯愣是没怀疑，她满心的愧疚，被沈垣那可怜兮兮的一眼看的母性爆棚，“是我太不小心了，对不起。”

“我倒是没什么，不过一会儿就要上台了，我这个样子，怎么上台？还是个海绵宝宝的创可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