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天行依旧坚韧，但寂静的眸子有了一丝生气。

柴打打也挺高兴的，无论是妖族还是人族，只要是智慧生灵，自然值得彼此亲近。叶红水和闻人小隐更倾向于躲开，在这个食物匮乏的草原，他们五个很容易成为集体攻击的对象。因为他们可是拖着四大筐的鱼干。

就在四人准备如何面对时，钱浩已经拔出了刀。

他的长发已经披肩，嘴边起了层淡淡的绒毛，除了面孔坚定饱含风霜外，但眸中却带着难以令人理解的愤怒和震惊。

他拖着刀，双腿交替的在地上奔跑，像一只饿了许久的狼，见到了久违的食物。编织的草鞋重重的踏在地上，带起碎的草屑，呼啸而去，像是挂起一阵愤怒的风。

在四人愕然、不解、纳闷的目光中，钱浩已经进入妖族的圈子。

高高扬起了刀。

接着，鲜血飞溅，绝刀来回劈砍。

像是一出哑剧。面对着钱浩的攻击，那些刚才还争夺食物的妖族，似乎已经预料到这种结局。没有反抗，没有言语，只有偶尔的闷哼和临死的惨叫。

很快，七八个妖族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鲜血染红了草地，除了偶尔的尸体抽搐，再没有了一个活人。

钱浩弯腰，拄着刀，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眼珠子通红，脸上，依旧有说不出的愤怒。

“为什么要杀他们？”叶红水不悦。把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是非常理智的表现，但她不喜欢，她以为钱浩和她想到一块去了。但也不能用这么激烈的方式应对吧。有点残忍！

钱浩不答，看了她一眼，站直身子，拖过属于自己的那一筐鱼干，把绝刀放在上面，低头、弓背、双手较劲，默默的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不说话！”叶红水怒了。在这个地方，谁都有脾气，谁都不好受，也不能摆脸子给她看吧。

闻人小隐拽了拽她的袖子，摇头不语。

“你就是向着他，肆意妄为。我们是人不是畜生，不能动不动就杀人，那和野兽有什么区别？”叶红水依旧不依不饶。

柴打打看了踏天行一眼。

踏天行点头。示意知道。但他要确认。

于是，踏天行走到了那群妖族是尸体中间，没有弯腰，只是低头扫了一眼，便明白了一切。

他的脸色铁青。

“快走！”他第一次对叶红水重语气说话。

“师兄！”叶红水眼圈有些发红。

“走，别说话！”踏天行不解释。

柴打打低着头，仿佛没有听见，拖拽着属于自己的鱼筐，躲开那些尸体。

“为什么会这样！”叶红水第一次见到师兄不帮自己说话。

“一路走来都不容易，我也不是想抱怨。但也不能随随便便杀人。”

“妖族也是智慧生灵，亏你还护送妖族殿下北归。难道她治下的子民就不是人了？”

没人答她。

钱浩已经走远。柴打打紧随其后。踏天行叹息，拖着鱼筐埋头赶路。闻人小隐拖着空了的筐子，里面有些植物的块茎和金银花、婆婆丁。

叶红水出离愤怒。

她这是第一次生出愤怒的情绪。于是，她决定暂时停留，把那些死去的妖族埋掉。算是为钱浩赎罪。

当她正准备付诸行动时，踏天行仿佛知道她想干什么。扭头看她，眼睛告诉她一切，意思是快走，不要停留。

叶红水停住脚步，执拗的瞪着眼，眼圈泛红，像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踏天行叹息。丢下自己的筐子，来到她跟前，“不想告诉你，就是让你相信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什么意思？”叶红水懵懂。

“晚上给你说，先离开这里……”踏天行替她拖起属于她的鱼筐。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

走……

不情愿的叶红水跌跌撞撞。

很快，五个人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荒草摇曳，尸体静静的俯卧，这是一幕人间惨剧。

夜晚的星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在天上巡视，好奇的眨着眼，他们也想看看这些绝望中的生灵，用什么办法挣扎出这片绝望草原。

在一处避风的山坳，生起了篝火。放久了的鱼干，硬的像是石头。在火上炙烤着，很快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吃惯了的他们，无视香气扑鼻。像是在吃毒药。机械的咀嚼，机械的吞咽。他们不是在享受食物，而是在享受生命能存在的感觉。

叶红水心不在焉。鱼干很快烤糊了，漆黑、碳化、更让她没有进食的欲望。她赌气的扔掉，走到远处，坐在一处突出的岩石上，双手抱膝，怔怔的看着天上的星星出神。

钱浩默默的站起来，拾起她扔掉的鱼，擦也不擦，使劲的塞进嘴里，艰难的咀嚼吞咽。

在这里，浪费食物可耻，决不允许。但他没有生气。只是默默的拾起来自己吃掉。

柴打打在掘坑，等待着坑里浑浊的水变清澈后，用那一半刀鞘灌满，吊在篝火上烧开。

踏天行在检查鱼筐，磨破了的地方重新用草编好，把鱼干翻腾出来，在地上摆开，免得鱼干长毛坏掉。

闻人小隐抱了很多的干草，在地上铺实，为休息做准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都在忙碌。

当补完鱼筐的踏天行看到叶红水依旧抱膝沉默时，叹息摇头，拖着蹒跚的步子走向她。

每个人都很累，也只有彼此鼓劲彼此加油，劲儿往一处使，才能坚持到最后。每个人的脚底都起了泡，破了再起，起了再破。从当初疼的龇牙咧嘴，到现在脚底板长了厚厚的老茧。一路走来，真的不容易。

叶红水扭头，看到了踏天行，鼻子有些酸，使劲吸了吸。回过头去，依旧发呆。

站在她身后，踏天行弯下腰，轻轻在耳边说了一句。

叶红水浑身如遭电击，猛然站了起来，震惊的看着平静淡然的踏天行，眼眸中透着不可置信。

“是真的吗师兄？”

踏天行点头。

“怪不得钱浩当时那么愤怒！”叶红水喃喃自语，她看向钱浩。

此时的他，还在费力的吃掉她扔掉的糊鱼。似乎感受到叶红水目光，钱浩往这边看来，微笑，露出好看的牙。

叶红水觉得脸上发烫的厉害，她看了踏天行一眼。

对方有鼓励。

叶红水踌躇半晌，站起来，挪着走到钱浩跟前。

他抬头。

叶红水紧抿着嘴，对他弯腰施礼，“师弟，对不起！”

嗯？

钱浩看向她身后的踏天行。

踏天行苦笑点头。如果不告诉她，天知道这个妮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钱浩吐掉嘴里的鱼刺，“都过去了，没事。来吃鱼。”

“哦。”叶红水从没有这么乖过。

钱浩烤了几块鱼干，递给她。然后站起身来，和踏天行、柴打打商量晚上值夜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