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打打的提议，让众人悬着的心暂时放到肚子里。

可惜，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看着远处的湖泊明明距离不远，五人足足走出数十里地，湖泊还是那么大，依旧静静的待在那里，阳光照射下，波光粼粼，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叶红水喘着粗气，双手掐腰蹲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摆手，“饿死了，没力气走了……”

钱浩无语，踏天行眉头皱起。柴打打脸上也不好看，毕竟年纪大了。闻人小隐也好不到那儿去，只是她生性坚韧倔强，自尊心极强，还在咬牙坚持。

“算了。”钱浩开口道：“你们在这儿先休息下，待会再走。我先过去看看……”

“去吧去吧，”叶红水罕有的没有斗嘴。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上，实在没有力气说话了。

“你也留下。”钱浩对闻人小隐说。

“好。”闻人小隐受不了他炽热的眼神，躲闪着目光。俏脸有些发烫。

钱浩紧了紧背后的绝刀，开始继续往前走。

柴打打还想跟着，被钱浩拒绝。踏天行倒是表示没事。可以继续坚持。

临走，钱浩叮嘱。天快下午了，一会儿就天黑。人不要分开，等他俩回来。

“快滚吧，这么啰嗦，娘们啊你……”叶红水这会儿缓过气来了，没好气的又开始朝他瞪眼。

得，算我没说！钱浩急忙招呼踏天行上路。

望着他的背影，叶红水纳闷道：“这家伙体力怎么这么好？背着十斤沉的刀走了十几里地也和没事人一样。整个一怪胎。”

闻人小隐嘴角浅笑，轻声道：“你别忘了钱师兄入稷下学宫以前是干什么的。”

叶红水一怔，貌似自己对那家伙的背景不熟啊。

闻人小隐道：“我倒是在北边听说过，在入修行界以前，钱师兄是杀手。极为擅长野外生存。尤其是他送妖族殿下北归，修行界的人都传这事儿呢，当然恨不得把他查个底掉。”

“那家伙这么有名？”叶红水撇嘴。

“嗯。”闻人小隐笑道：“我们玄冰宫有几个女弟子崇拜他不得了，说嫁人就得嫁这样的，懂得体贴爱护女孩子呀。妖族那边也对他极为感恩的。”

叶红水瞠目结舌，不可思议道：“就他那熊样还有女孩子喜欢，都瞎眼了吧。我怎么没看出那家伙哪一点好？”

闻人小隐轻笑，只是不语。

旁边的柴打打突然插口道：“你是灯下黑，当然觉不出来。”

叶红水怒：“你这老神棍懂什么？”

得，柴打打闭嘴。站起来去四周转悠去了。我离的你远远的，这丫头是属爆竹的，千万不能惹。

太阳在头顶缓缓的移动，明亮如画的草原渐渐暗淡，足足一个半时辰后，钱浩和踏天行赶到了那小湖泊边上。

踏天行擦着额头的汗水，摇头苦笑。自己有多少年没有感觉到累了。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一样，肌肉无处不酸痛。恨不得马上躺下休息个够。

钱浩活动了下身体，看到踏天行也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口道：“刚刚走了远路，不能立刻休息的。”

“为什么？”踏天行真不知道。

“会胀筋。”钱浩笑。

“嗯，听你的。感觉有道理。”踏天行很听人劝。说完，站起来，缓缓的活动身体，直到彻底适应了这种酸痛后，才停下休息。

这会儿，钱浩拨开湖边的茅草，试了试边上土壤的软硬度，慢慢的试探着踩着隔近了湖水。

湖水湛蓝清澈，里面隐约能看到鱼类在游。这说明湖水没毒，他探出身子用手撇了一点，低头尝了尝。然后呸呸吐出来。

“怎么样？能喝么？”踏天行这会儿已经口干舌燥了。毕竟迎着日头走了这么远的路，出汗又多，水分流失严重，极需补充水分。

钱浩叹了口气，就这么在湖边坐下，失望的摇头，“水是咸的，没法喝。”

满怀希望而来，迎接的无比的失望！

踏天行脸色惨白惨白。怔怔的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回去吧师兄，忍一宿，明天再说。”钱浩也饿的心急火燎，嗓子干的要冒烟了。

踏天行木木跟着站了起来。

来的时候兴冲冲，走的时候双腿如灌了铅一样沉重。

幸好，刚刚走了七八里地，对面人影瞳瞳，是柴打打三个人不放心，休息够了赶过来汇合。

“怎么样？找到吃的了吗？湖水能喝吗？”叶红水一见面，叽叽喳喳的连珠炮似的发问。

闻人小隐同样望着他，眼中有希冀，偶尔伸出香舌，舔舔嘴唇。柴打打这会儿也又累又饿，病恹恹的不想开口。

“没有，湖水是咸的。”踏天行开口。说完就坐在地上，干脆不走了。实在是走不动了。一天奔波了接近六七十里地，力气几乎耗尽了。

“那怎么办？”叶红水直勾勾的看着踏天行，“师兄，想想办法啊。总不能饿死啊。”

闻人小隐神色黯然，似乎早猜到了结果。

钱浩看着不忍，默默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再去转转。”

叶红水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去。柴打打还想跟着，钱浩摆手不让。这么大年纪了，和影子一样阴魂不散呢。老年人多休息才是。

“小心点。”闻人小隐第一次正视他的目光，轻轻叮嘱。

“没事的。”钱浩被她的目光差点化掉。生怕失态，急忙扭头就走。

幸好，除了柴打打和叶红水的武器都在乾坤包里之外。闻人小隐和踏天行各自都有剑。在草原上，晚上指不定有什么野物出来猎食，小心无大错。

夜晚的草原，昼夜温差很大。失去精神力四个人由于走了路多，加上又累又饿，浑身出汗，晚上温度极低，乍然不活动，渐渐开始觉得冷起来。

四周除了草就是草，连点枯枝败叶都没有，加上没有火折子，连生火取暖都是一种奢求。残酷的现实摆在他们面前，无比窘迫的现状，让他们看不到一丝走过草原的希望。

他们彼此沉默着，思考以后该怎么办。都不再说话，蜷缩起身子，叶红水和闻人小隐互相依偎着，试图保持哪怕一丝的热量。

踏天行和柴打打还好点，男人身子骨总是比女人要强一些。

又冷又饿的夜晚，胃里像是塞了一团火。越是觉得饿越难以入睡。四个人翻来覆去的在地上挪动着身子。

柴打打看着不是事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站起来和踏天行交头接耳几句。两个人忙活起来。

两个人用剑在草地上撅起了一层层的土，一点点的围成一个一米高的土围子，用脚踩实了，大概方圆四五米左右。

两个人忙的满头大汗。被窸窸窣窣惊醒的闻人小隐两人，在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后，也加入了劳动的队伍。

很快，一个简陋的无法再简陋的土围子在他们手下诞生。他们又去捡了些历年苦败的干草，仔仔细细在土围子里垫上厚厚的一层，免得着凉。

“好了，今晚上能睡个好觉了。”柴打打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叶红水和闻人小隐也很高兴。自己的劳动成果，绝对格外珍惜。

重新坐下后，叶红水搓着手上的泥土，恨不得搓下皮来。没有水，连洗手都成了奢望。嘴里嘟囔了一句。不甚清晰。

“师姐你说什么？”闻人小隐扭头看他。

叶红水经过一天的折腾，疲惫欲死，靠着土围子弱弱的道：“希望钱师弟别出什么事儿。”

“嗯。”闻人小隐点头。

“你也赞同？”叶红水没想到一直对钱浩敬而远之的她，也说出这种话。

“是呀，毕竟他是为了我们才出去找吃的啊。当然希望他平安归来了。”闻人小隐俏脸有些红，不过月光下，看不清楚。

叶红水哦了一声，抬头看着月亮。长吁道：“我长这么大，就是做梦也没想到能吃到这种苦！”

闻人小隐道：“是呀，人只有吃了能吃的苦，才能发愤图强，变得更加强大。但比起时刻遭受生命威胁，这种苦其实不算什么的。”

叶红水诧异她的知性知理。好奇的道：“你最苦时候是在哪儿？”

闻人小隐听罢，像是沉浸回忆，轻声道：“是在玄冰宫雪莲山上闭关的时候，当时为了冲击实想境，足足在满是冰雪的山上呆了俩月。”

叶红水心里疑惑，她知道雪莲山，山上冰雪足足数十米厚，积雪终年不化，气温又极低。但比起现在来，貌似还不算苦吧。但她知道闻人小隐不会说些没用的话，于是依旧静静的倾听。

果然，闻人小隐继续道：“开始的时候，本来是有本宫的弟子每天送饭的，但到了第四天，遇到地龙翻身，雪山震荡出现了雪崩。上山的道路就被堵住，山上山下失了联系。足足二十天才打通。”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在叶红水看来，却是另一番滋味。她能想象出闻人小隐在雪莲山吃了多少苦。修行者可以数天不饮不食。但足足二十多天，就是修为高深的大能也受不了。更别说那时候闻人小隐不过幻想境而已。

“那一月你吃什么喝什么？”叶红水好奇。

闻人小隐轻笑，不好意思的低头道：“山上有雪，渴了就吞雪块吃。”

“那饿了呢？”

闻人小隐依旧语气淡然，“吞雪块吃呀……”

叶红水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能想象到一个人在山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是该怎样的一种绝望。没有大毅力没有巨坚韧的性格，绝对熬不下来的。

瘦弱的身体，蕴含着多少倔强和不服输。叶红水脸上愈发带着心疼。这是自己的师妹啊，没想到短短半年不见，吃了这么多的苦。

“其实，也有幸福的时候。”闻人小隐冲着她轻轻一笑，贝齿轻露，煞是好看。

叶红水来了精神，“我们修行者，最幸福的时候就是进阶啊。那种苦尽甘来的感觉，是任何山珍海味无法比拟的。”

闻人小隐嗯了一声，思绪却飘回了月前。

那金黄的沙漠中，刮起的骇人飓风。对方奋不顾身的拉扯和保护。还有那深深滚烫的沙坑里，两个人彼此相拥。她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她至今还忘不掉那令人激动莫名的情景。她曾经偷偷看过踏天行的手，他的手粗壮，手心老茧很多。柴打打更不可能，手上就没多少肉，竟是骨头。只有钱浩，修长的手，很有力。只有十指的指肚有厚厚的老茧。还记得当初他掩饰般的从沙丘上爬出来的狼狈样子。

想到这里，闻人小隐都没有察觉，自己竟然笑了……

没有一丝被登徒子揩油的羞怒样，完全是满满溢出的幸福。

难道这就是缘分？闻人小隐迷迷糊糊的想着，渐渐眼皮沉重，困意袭来，渐渐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