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闲与风并未离开，他们施了隐身诀静静地站在不远的地方，然后看着这一切。

冰绡似乎已经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她打散自己灵魂的举动是那样干脆利落，是那样义无反顾。

之前听人们说金色的朝阳象征着希望，陈闲之前并没有多大的触动，如今见着这么一幕，内心却是受到了不小的震撼。那女子静静站在冰面之上，将自己的金色灵魂一点点地打散，以赎罪。

她曾经设下的空间与结界已经开始坍塌，冰鱼族众人在永冻河畔现出身形。这个女子是造成他们脱离族地的重要原因，却也是庇护他们安乐的人。他们望着那个神圣的女子，皆是跪下深深叩首。冰绡缓缓扫视过他们，然后目光寻着记忆中的地方而去。

她轻轻坐下，透明的身子被寒风一拂就彻底消散。

能死在你最初出现的地方，真好。

冰绡如是想。

"走吧。"风淡淡开口，见着这一幕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我还没见过这么悲壮的景象。"陈闲口中喃喃，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等你活得久了，便可以见得更多。"风转身，步子迈得很快。

"喂喂喂，你干嘛一副铁血硬汉的模样？"陈闲扯住他的袖子，神情有些不善。"人家一个弱女子做出这样的牺牲，你不惊叹一下也就罢了，怎么还这么一副不屑的样子呢？"

"首先，她不是弱女子，活了几千年了。"风拽住陈闲，拖着他往自己身上靠，只想尽早把他带回云翠山治疗。

"啧啧，也真是想不到，冰鱼族的圣女竟然在这世上活了这么久，好像比国师大人都要大上一些。"陈闲掰着手指算了算，然后眨着眼睛看向风，"国师大人是两千余岁，对吧？"

"管这么多干什么！"风没好气地拽紧了他，"说话说这么多，是伤好了么？"

"咳咳，没。"陈闲本来都不觉得胸口疼，这会儿经他这么一提醒，那种令灵魂震荡的痛楚又一阵一阵地袭来，让他脸色不由得煞白。

"看吧，这就是你多说话的下场，疼不死你！"风口上这么说着，实际上还是不忘用灵力帮他缓解着疼痛，即使效果甚微。

"伤口疼跟我说话多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陈闲不服气地反驳，结果就是疼得更厉害了。"为了躲那假货的黑气，这火狐裘都被我毁了。"火狐裘除了能够暖人身子之外，还有一个隐秘的作用，就是能够拢住这世上的任何攻击，并且随着所有者的心意反弹回去。但火狐裘这作用只有一次，相当于保命之用。陈闲当时迫不得已这么用了一次，他身上这件"天下难裘"便可算作是报废了。

风现在并没有心思跟他拌嘴，稍稍愣了一会儿神。

"想不到，像齐流那样杀人如麻的魔头，竟然也会有冰绡这样出尘的女子挂念着。"陈闲叹惋一番，犹豫一会儿便问道："话说，咱们国师大人跟他的关系，似乎不止宿敌这么简单。"

"他是主上的师兄。"风也没想过瞒着陈闲，平平静静地说出这句话。

"原来是师兄啊，等等，师兄！"陈闲脑子里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齐流是仙竹化形，又是国师大人的师兄，那么当年他旁边的那株小仙竹岂不就是......这么想了想，他几乎都要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国师大人他，他难道就是那个啥？"

风不用陈闲问出声来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淡淡开口，"你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不必说出来，否则......"他阴恻恻一笑，然后利落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陈闲惊恐地咽了咽口水，然后拼命摇头。妈耶，自己这算是知道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了！他抚了抚胸膛，然后好奇地将嘴唇凑到风的耳边，轻声问道："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霖护法和霜护法知道吗？"

"我不清楚。"风至今还没有消化好今日接收到的种种事情。他若不是误打误撞地和陈闲共同知晓了冰绡圣女的梦境，自己也是根本不会知道，主上的真身竟然是一株仙竹！这件事情在世上可谓是禁忌，不能传开的那种，因此他第一时间便是锁住陈闲这张喜欢说话的嘴。"应该不知道吧？"主上应该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

"连霖护法和霜护法都不知道啊..."陈闲眸子里透出兴奋，不自觉地勾出一抹欠揍的笑容。

"知道这件事让你觉得很了不起吗？"风抿唇泼他冷水，"有的时候，知道的越多，反而死得越快，懂不懂？"

"..."陈闲缩了缩脑袋，连忙转移话题。"哎呀，火狐裘毁了，所以我现在好冷，胸口又痛得厉害，风郎你快些为人家暖暖身子、缓缓疼痛！"

"滚一边去。"风见陈闲又演上了，简直是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但是呢，他手上还是很自觉地释放灵力为陈闲暖身止痛。

啧啧，陈闲这个人真是有种说不出的魔力。明明让人嫌弃得紧，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护住他，也是奇了怪了。罢了罢了，几百年来，难得遇到这么一个与自己这么合拍的人，该护的时候还是护着吧。

风如是想。

永冻河之行算是正式结束了，但该如何回云翠山却是难倒了他们二人，

陈闲身上的伤并非普通的皮外伤或者是内伤，而是因秘术的反噬作用而造成的体虚，所以风也不敢轻易带他御剑。若是租用一辆马车，他们得大半个月才能回去，那样就太迟了。

"笑，笑个屁！"风狠狠瞪陈闲一眼，顿时觉得心好累。要不是带着他这个拖油瓶，自己早就轻轻松松地飞回去了。

"哎呀，风护法居然爆粗口了，国师大人要是知道了，你说会不会罚你啊？"陈闲跟他杠起来完全是不带怕的，插着腰很是神气。

"是你陈闲胆子大了，还是我风爷提不动刀了？"风摸上了腰间的驯风，眸子里露出危险的意味。

"那个，你用的是剑，不是刀哈。"陈闲挠着后脑勺，笑得很是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