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仞山隐忍着，抬头，不让眼泪流出来，同时控制一下想笑的冲动。

"啥？不是两人打架吗？怎么还弄出网络谣言啦？我们上周刚开过会，要严肃大家的网络视听，这个小高是怎么学**，我现在就去找他。"书记是谁啊，比职场老油条还技高一筹的狐狸，一看形式不好想溜。马仞山的示弱，是以退为进，人家这招高明，难怪多年来斗不倒。反倒是高鑫，既然求人，为什么不说明白，网络传谣是重点工作，厂里出了几个微博博主，还要给他们开会呢。高鑫的女儿这么不自爱，这不成了反面教材，以后还怎么批评教育别人，这高鑫。

"书记，这茶？"马仞山擦着眼泪。

"小马，你喜欢，我让秘书给你送一盒，掉了眼泪的茶就别喝了。"赔了夫人又折兵，事没办成还搭进一盒茶。

"书记，您还不知道吧？"

"什么？"书记很紧张。

"高鑫的女儿把照片发给了王碧华，就是《无名英雄》任一念的妻子、任重重的母亲，老太太被小姑娘害惨了，一个想不开，人走了。"马仞山激动地不能自己，"我真惭愧，看到是军属就应该网开一面，您说，人家是正经的科研干部，为了我女儿在《连线》上登报道歉，全市三百多万人啊，线上线上多少人都看到了，现在全市人民就等高家的道歉信呢。"

"什么意思？登报道歉的任家就是纪录片《无名英雄》的任家？"老书记冷汗直流，以他的敏感性，高鑫怕是要闯祸。这小子怎么搞的，还连累了无名英雄的家属。纺织系统要求领导干部重点观看《无名英雄》，学习英雄精神。这是原则问题，这样的人怎么能留在企业高层。"小马啊，这事关系着个人品质问题，你得给我仔细说说事情的经过。"

厂办赵主任还有一个月退休，按照资历和领导的推荐指数，高鑫是最红的接班人，然而，高鑫的名字并未出现在老书记候选人名单上。自从书记答应帮忙调解，高鑫几次三番想面见师傅（高鑫对老书记的昵称），都被秘书挡在门外。高鑫觉得要坏事，跑到书记家，没想到保姆说书记一家去大女儿家看孩子。回家的路上，高鑫还在幻想自己继任厂办主任后，与马仞山平起平坐，不必每次见他点头哈腰。当务之急，尽快把女儿从看守所弄出来，不得已又给王芳打了电话。

"王律师？"高鑫舔着脸轻声问。

"高总啊，您不是换了新律师吗？"王芳刚做完指甲，正在欣赏。

"您误会了，那都是给马家看的，我想问问，您还有什么办法吗？您放心这次我绝不出卖您，而且我出双倍的咨询费。"高鑫默默打开录音开关。

"高总，您是失忆了吗？我们之间的代理合同已作废，我并未打算收您咨询费，只是想听听你说什么？想道歉吗？收起你的虚伪，骗骗小姑娘还行，说重点吧！"这个代理人托了关系找到自己，笨得要死不说，还倒打一耙，差点没让自己丢了律师执照，这活干得糟心。

"您能重新做我们的代理律师吗？咨询费您定！"新的代理律师看过卷宗后，建议高家登报道歉，这是最直接、简单的方式，然而与马仞山斗了这么久，他胸口堵了口气，怎么也下不去。

"高总，您这是何必呢？明明有最简单的解决方式，您偏要一条道走到黑。最重要地是您...，让我说什么好呢？"

"重要是什么？"高鑫好奇地问。

"笨！还没见过像你们这么笨的人，想要出奇制胜，得有胆有识，您光有胆儿，缺了点智商！"王芳放下指甲抛光器，翻了翻自己的业绩单，到年底她还需要四十万就又是头牌。如果高鑫肯掏这四十万，或者把纺织厂的律师代理签过来，她就稳坐第一把交椅，任别人说三道四，业绩为王。

"对对，您说的对！"高鑫心里这个恨，什么东西，贬低他的智商，等官司打完就捅到律师协会，看你还猖狂。高鑫还不信这个邪，那么多人都折在自己的手上，马仞山凭什么？

"我这还差四十万业绩，你没录音吧，录音也没关系，这就是正常的业务交流。"就是高鑫再王八蛋，这个时候也不敢录音，毕竟关乎她女儿的一生。

"放心，我没有。"谁不录音谁才是王八蛋，谁不知道谁，估计你也正录着呢！

"我这四十万业绩，你看看是你承担，还是把纺织厂的法律代理签过来？"王芳放下业绩表，继续欣赏手指。

"四十万我出，我出！"高鑫的心里想着当然是厂里的律师代理，自己出，谁那么傻。但是录着音呢，他只能说自己出。

"助理一小时内发新的合同给你，一次性付全款。"一定要付全款，否则半路跳单，又得重新寻找客户。这单做完，她准备去趟日本，购物加放松，给今年画个圆满的句号。

"好好，尽快把我女儿救出来吧。"高鑫等着王芳指点，这次不能再办砸。

"等签了合同再说吧。"王芳不着急，又不是自己的女儿被关在看守所。

"好好，那我等您助力的电话。"高鑫差点砸了手机，死娘们什么意思，他得和老婆要四十万。

"在哪儿呢？"高鑫气还没消，带着火儿。

"医院呗，还能在哪？"这阵子，同事们看她的眼神不对，高航就躲在处置室，护士站去的都少，不想惹麻烦。

"给我转四十万！"

"要这么多钱干啥，这是咱们换房子，给女儿上大学的钱。"白航全身紧张，这段时间家里的钱哗哗地流出去，也不见进项。两人都是死工资，辛辛苦苦赞了五十万，是从嘴里身上一点一点省出来的。

"说那么多废话干嘛？让你转你就转。"高鑫没好气地说。谁不知道这钱是干啥的，高梦瑶也得从看守所出来才能上大学。女儿都要进号子了，换不换房子还有什么意思。

"你不说干啥，我不转！"高鑫要这四十万说的轻松，对白航来说就像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