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个月前。就在哲明刚刚进入军校的时候。

早已有一双眼睛盯上这一行三人。

不错就是那个骑士，此人名叫诸旦，是圣殿骑士的暮影骑士之一。身负重要的任务来到这个国家，却在收尾的时候着了一个无名小子的道。不是他如何强悍，顶多也就是一个百夫长军官的级别，杀他可谓易如反掌。然而，那个半道杀出来的黑衣人却绝不是泛泛之辈，简简单单的一剑竟能划开暮影骑士的逆鳞甲，若不是危急关头用灵术做气甲让了三分，只怕立毙当场。好在随后赶来的搭档是治疗术的专家，否则这双手也是废了。即使现在手骨也是隐隐作痛，奇耻大辱，绝不能放过他，何况那个小子还可能知道了圣殿的机密。

只是若是他真的知道了秘密，行动却不合常理，既没有到处声张，也没有找权者交涉。到处声张也许会被当成疯子，但这个只要让权势者得了必定可以生出许多利益。他都没有做，是有什么打算？可是一路跟下来完全看不出什么企图。又或者是在等圣殿的接触？一过几月也不见他着急。

不管怎样这一次不能出现在人前。现在也没有那个黑衣人的踪迹，杀人灭口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不妨试试让他加入圣殿，或许能连带黑衣人的问题一起解决，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如此也只能去找红缨圣骑安妮。

（ps：这里的红缨并不是印象中枪头下的那个邪挡，而是国旗或者军旗的杆顶都会系的测风向用的红色飘带。）

当年赫赫有名的红缨圣骑，一柄赤红长剑绮缨，战败所有来自大陆各地的圣殿骑士应征者，可算是数十年难得一见，甚至挑战骑士长战了个平手，主教大人亲自赐下红缨圣骑的称号，却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跑回来在军校里做教员。现在一想或许她也是暮影骑士之一，可是军校的教员能掀起什么风浪？这真是十分不解，要是她愿意帮忙便好，不愿也能有其他方法。

学院宿舍，入夜时分。

安妮在舍监室里翻动一本不知名的旧书，不知是什么内容，也许只是以此来打发时间，灯火管制尚有一段时间，门禁未到正门也还开着。

舍监室连着一个空仓库，原本是用来存放学员的个人兵器，后来觉得放在舍监的仓库麻烦，就在校场边修了一个仓库专门用来保管私人兵器，可惜只能在个人练习的时候用，钥匙安妮手上一把，教官德尔特一把，后勤管理员一把。

窗外夕阳已沉，月出山头。一丝阳光里伴着一缕月光，映着树影那么三分静谧。可是今夜注定不安分。

忽而响起了敲门声，不是正门而是后面空仓库的外门。直觉让安妮抓起桌边的绮缨，出鞘三分，伏在门后：“谁？”

“以圣殿之名有事相求红缨圣骑。”

安妮眉头一皱，面有难色：“我与圣殿再无瓜葛，你请回吧。”

门外人似是一窒，片刻后道：“事关圣殿极密，万望阁下以大局为重。”

听到极密两个字安妮脸上一黑，开了门，手却已握上剑柄。

门外人正是诸旦，一身黑色的斗篷罩住盔甲，亮出佩剑以证明身份。外头不是谈话的地方，便自顾自进了来。

安妮侧身让开，将绮缨拖到身后。显然并没有放下戒心，反而更加警戒：“有什么事，你说。”

诸旦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察觉到了这股敌意，有几分不解也生了戒备，事情恐怕并非初料。不可和盘托出，只要目的达到不要多生事端：“想请阁下为我证明一件事。”

“何事？”安妮却几分不解，涉及极密却只是要简单的证实，难免其中有诈。

“你们有个新入的学员叫做凌哲明。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这小子撞破，算他当时机敏逃了，没想到竟然能混到这里来，你帮我去确认一下他究竟知道多少，尽可能劝他入圣殿骑士。若否，想办法除掉他。不要直接下杀手，他身后有个高手。”诸旦直接说了要求，安妮显然是知道极密的，也没必要绕弯子，至于这份敌意究竟是什么缘故尚不清楚。既然知悉真相又为何要在此毫不作为。不管怎样必须要让她出手才有能力对付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哪怕不择手段。

“我若是不愿呢？”安妮已经准备拔剑，杀气已显。

诸旦方觉不妙，斗篷底下也握住剑柄。只是真动起手来胜算不高，这可是一个骑士长水准的对手，而且还是稀有的钢元素属性者。如此相逼只能出下策了：“那我只好另托他人。比如哈路卡尼森家的千金。她好像是个虔诚的教徒，最近好像有些困难，我相信只要我助她一臂之力她会很愿意帮我这个忙。对了，她好像还是您的徒弟。”言语之间虽无挑衅却是咄咄逼人，“您还是仔细考虑一下这件事，于公于私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你……”安妮被截住弱点一时气结。不得不收回已出鞘三分的绮缨，“好，我答应你，不许将莉娜卷进来。”话是如此说，愤恨之意却重了。

“年内我没有其他任务，我会关注你的行动，还请不要敷衍，否则也由不得我不把他人卷进来。”诸旦留下这句话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安妮却觉得身体一沉，倚在墙边。秀丽的面庞变得苍白，口中喃喃道：“这是宿命，逃不了，逃不了。七年了，最后还是找上门来。愿塞拉大人原谅我们的罪孽。”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了计时的钟声，已经到了灯火管制的时间。撑起身体把大门锁了，挑一盏提灯去查房。

说起来那个叫凌哲明的学员是在三楼吧。这么在自己心里提了一声，当一间间走完上到三楼的时候。“哗啦——”走廊的窗户打了开，一双手扶上窗沿。灯光照去，迎上一张曾相识的脸，惊慌然后苦笑，最后变成傻笑。

“晚上好，安妮。”嘴上道着晚安，恬着脸往里爬。

“晚上不好，称呼我要加上教官。”违反门禁自然是不给好脸，他这一笑倒是忆起，这不是入学考试那日给自己难堪的小子么。更加没好气，“叫什么名字，住在哪一室。”

“凌哲明。”眼珠骨碌一转，最后还是老实点比较好。

安妮未料就在眼前，上下打量一番，正色道：“明日傍晚来领罚。”

“呃，手下留情。”

……

未曾想指他练剑反被缠上，越发不守门禁。末了，入夜时分便在校场上见到他。一招一式一丝不苟，即使察觉有人前来也未乱分毫。落叶随起，衣袂飘飘，生了几分美感，不觉他究竟是在练剑还是在跳舞。记忆深处，曾几何时也是见过这样的剑舞。待他终于收势方才发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拼命练剑？”

哲明被问得一窒，这个问题想过却没有答案，当他人来问又如何作答？像是自嘲一般耸了耸肩：“谁知道，也许我正是为了这个答案而练。”

无头无脑这么句话，安妮也并未在意。四下无人正是时候：“你想成为圣殿骑士么？”

“圣殿骑士？为什么？死板又拘束，还不能离开圣殿，为什么要在这么个地方浪费生命？”

“那可是神前，多少优秀的骑士梦寐以求充满荣耀的地方。你真的不想去？”

“荣耀啊。有光的地方就会有影，光越亮影也会越深，天国的底下就是地狱，那荣耀也是燃了多少尸骨才得来的。人命再不值钱也不是说夺就可以夺的。与其听别人的命令杀人，我宁可听自己的杀人，虽然同样是杀人，至少我无愧于己。说实话，我不信教，不仅不想去圣殿，连这军校我都不想多呆，时机到了我就走谁也别想拦住我。”也许是压抑的太久，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心头倒是痛快却不知听者何意。

安妮倒是又被这少年一惊，他言语之间似乎是触了圣殿的机密，又好像不仅仅是针对圣殿，说得暧昧并不能证明什么。姑且认为他知道圣殿有黑暗，也不愿意加入圣殿骑士。不信教也说得过去，这个国家不信教的人不多，应该是西北帝国的人，黑头发黄眼睛黄皮肤是典型的墨族人特征，这些不难理解。可他言语之间莫名的透着一股悲壮，同龄人该有的好胜、迷茫、雄心、壮志全部都消弭在这股悲壮之中。此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结果还是什么都没得到。

暂且放一放，还有时间慢慢来。

哲明看安妮并没有如何反映，只是脸上露出三分阴晴变化。也不关心缘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来就来，怕甚！回身继续起手练剑。

安妮是放一放，这一放数月就过去。诸旦在暗处看着不免也有些着急。凌哲明这小子武功是一天天长进，速度之快是有些骇人听闻，同届的学员恐怕已经无人是他对手了，只怕再有数月，便可以与教官一战。如此前途自是不可限量，可是若是成了敌人那可是天底下最棘手的人物，只怕到时无能拿得下他，势必不可一拖再拖，若不能尽快将他纳入麾下就只能趁他功夫还浅杀了他。是不能再倚着安妮，毕竟不是圣殿的人，就算威胁，又能有几分忠心。不对，是从来就没有忠心，她只是被迫。那就必须要一个自愿的人，这下没得选了，不是我要把人卷进来，这件事关乎圣殿乃至整个世界的危亡。一个两个牺牲，只是必要。如果可以谁都不愿意这么做，可是神根本不给我们选择的机会，我没得选，这个世界上的人同样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