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洒地走了，却一点也不开心。甩脱了过去，也失去了现在。这就是冒牌货的下场吗？到底我也不是，也就谈不上什么失去。只不过心里空落落的，跨出这道门又要孑然一身从头开始么。不禁笑起来，自己也不知是苦还是无奈。

同斓心打个招呼就走吧，记得还有个约定来着。

隔壁院门是开的，院子里来了一男一女。男的看来已经过知命之年，女的却似三十出头。

“这么快？”哲明小声嘀咕。

确是赶巧了。哲明三人午间才走，稍傍晚时穆长峰夫妇便回到蜀山。信隼绕了一圈又回到家里。越白薇和越常山就把早间的事说了，拿出玉佩。夫妇俩脸色白一白，啥都没管径直就下山来，门户之别都不顾了敲开红衫阁的门。在别院见到了思念盼望的人。

只是见了，斓心和梅姐禁不住地惊讶，内心里蹦出一个声音惊醒灵魂：这就是思念的人，是连着血脉灵魂的亲人。

越聆紧捏着玉佩，由着激动不住颤抖。二十多年，当见到那一刻，老已作鬓白微霜，幼皆已成人。点点的沧桑都是至情。“是……是小梅吗？”

梅姐还呆滞地轻轻一点头，已然被紧紧抱住。刹那间汹涌的亲情化作泪水决堤而出。曾经的念想只是一点点模糊的印象，勾勒出的父母亲幻化一瞬的天伦之乐。如今就在怀中竟是提不出半点笑容，还有一个该回来的人永远也回不来了。

越聆终于放开梅姐，也还是紧紧地牵着手，生怕松开又会消失不见。“她、她是？”恍惚就要认错，可斓心别样的发色和同色终是抑住了。

梅姐擦掉泪痕把斓心拉到母亲面前：“是姐姐的女儿，名字是斓心。”

“外、外婆……”好半天斓心方才挤出一声称谓。

越聆竟是又止不住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好，好孩子。”也紧紧地牵住手，“你母亲呢？”

斓心忽的一窒，心头上揪得痛楚，忍着不让自己掉下泪：“母亲多年前病逝了。”

越聆刷地脸色惨白，张着口发不出声音，一使劲把两人都拥进怀里，悲喜交织。

“回来就好！”穆长峰亦大怀抱将三人紧紧拥住。

感受着彼此的思念，久久不绝。

“跟我们回去吧。”穆长峰平下心情。

梅姐点头答应，斓心还担心哲明，抬头往门口看去恰见了那个貌似在看戏的人。绕开两老跑到哲明面前，才开口想说开心的事，却见哲明脸色不怎么好。

“这位是？”没等斓心询问，越聆先开了口。

斓心蓦地红了脸，这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啊。

“斓心的婚约者。”梅姐小声地告诉越聆。

哲明强行拉起笑容：“请用未婚夫这个词儿。”竟是给听了去。

斓心听出哲明积压的郁气，关切道：“怎么了？”

哲明笑容撑得更加勉强：“穿帮了。我可以吃软饭吗？”

斓心似乎明白又似乎没明白。这话像是在问斓心，更多地又似乎是在问越聆。斓心回头看着越聆，如果可以也不想分开，我们找到亲人，而他去忽然间举目无亲，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离他而去。

越聆上下打量哲明，沉默了。

斓心和梅姐等着越聆的决断，她去回身去二话不说把穆长峰身上的钱全搜了出来，加上自己的全放在哲明手上。道：“对不起，我们不能带你一起，你是聪明的孩子，应该懂我们的难处。这算是我们的一点补偿……”

斓心和梅姐都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

越聆拉起两人就往外走，却如何也拉不动斓心，便同梅姐先走了出去，把斓心交给了穆长峰。

斓心张口欲言，哪知如鲠在喉怎么也发不出声。贝齿咬住嘴唇，心塞难忍将要哭出来。

哲明再笑了，不再勉强，是一点点的欣慰。拉起斓心的手，把钱都塞到她手里，“我现在才知道岳父大人是多么了不起。跟他们走吧，过两日我来找你。天下没有我凌哲明去不了的地方。”把额头轻轻一碰，让开了路。

穆长峰走过来拉起斓心，一刹对上哲明的眼神，不由心惊。那眼睛里宛如深渊般不见底，直觉里有个声音在说他们夫妇可能做错了一件事，一件践踏了人尊严的错事，一件恐怕会让自己在孩子面前再抬不起头的错事。一回头，只见那少年立在门口的台阶上不停挥手。不自觉咬紧牙关走快了几分。

哲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院子门带上，自己坐在了门外的台阶上。

夜深人静啊，真的好快，快得难以想象。眨眼间变得一无所有，大大的天地竟然无所适从。笑~有点像是在可怜自己。却又是可怜自己什么呢？

来到这里本就一无所有，全的是举目无亲。一步一步地走来，干过连自己都不敢想的事情，受过失去的痛苦。信誓旦旦的说了那些大言不惭的话，如同逃跑一样的逃到了这里。假装自己像个猛士一样去直面真相，结果也像个烈士一样英勇就义。好好留在那边，现在估计能把赫伯克干倒，自己当王国新军的统领，稍一段时间，再配合点把加吉坦整出来弄死，还能转业去干一干右丞相，前途无量。

“呸——”自己啐了自己一口。狗屁！整天不是算计人就是被人惦记，什么破日子，过得下去怪了。豺狼虎豹里混久了还不变成豺狼也就他们哈路卡尼森家的人才能做到。我？连他们膝盖都够不着。

况且，她们有应该要见的人。为了斓心的幸福，痛点苦点算什么。是男人就该背负着一切。

嘈杂的虫鸣依然改变不了孤寂的街道。这冷漠的城市还真是不一般的寂寞。夜，沉沉的，深深的，仿佛天地间只剩了我一个人。这滋味真是不好受，来几次都是。

豁地起身，自言自语：“软饭吃不成，我就只好去吃硬饭了。”迈步开，走到主街道上，零零散散地还有几家客栈酒楼开着门，随意挑了一家大点，进门就吼道：“小二，给我来三五个下酒菜打包！”

跑堂赶紧来接待着坐下，连忙去吩咐厨房。

自己倒上茶，才一口，就吐了出来，“茶品太差，先给我弄一小盅酒来解解馋。”跑堂又连忙打了酒来，还是一口，这回喝下去了，但是：“欠点味道，剩下的你喝吧。给我弄点凉水来！”抓了一把银币放在桌子上。心里舒坦多了。

跑堂的腹诽个难伺候的主，见了钱又变回笑脸。哲明拿了菜就走了。跑堂数数不多不少，合着白挨了使唤……

小散着步，到了记川边上。名字起的真好，那么跨过记川就去找回最重要的东西。

助跑三步，一纵身腾空而起，踏上气旋奔向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