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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回前线不能空着手。本也是借口“调度粮草”才回来,自然要领着粮草一道。

押送的队伍是米雷特的驻屯军,百十来号人,队长叫马龙。

一一点过粮草、辎重、还有一批新制的战刀。看来洛克是准备试试那一叠大话。这么短的时间就能造出一批靠的还是洛克攒下的人脉和未来岳父的通力合作,后备无忧最是难得。

但说实话,这些战刀未必能比先前装备的长剑强到哪儿去,战争到底要靠士兵,能不能赢下最终胜利还要看洛克和军校教官们的本事。如果有一支铁打的军团再配上兵器改进,赢下这场内乱,将来就能有强力的暴力保证,各方势力也会收敛些。饶是如此,往后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不过已经不是哲明需要担心的了,与这个国家的缘分大约就随着这场内乱告一段落。

心中指点江山,押送队长马龙左右打转应和,鞍前马后,倒是不习惯。哲明拍拍这老大哥的肩:“麻烦你了,装好车我们就出发。一会儿找些压仓底的破帆布裹上菜油盖倒车上。”

“这有什么用?”

“防燥而已。天气渐凉干燥,一颗火星就能燎了整个车队,提前防备没什么不好。”

按着要求十几辆大车都盖上菜油布,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伤神的地方。当然,最好也不要节外生枝。

车队行进,靠近长明谷。哲明旁边的马龙却开始时不时紧张地四下张望。

“看什么呢?这附近可没有村落,找不到美女的。”哲明笑着调侃。

“长官,我是怕这山里有土匪。您看我们就这百十来号人,只怕顶不住土匪偷袭。”答话间依然瞥着左右,眼神闪烁,倒似真个怕突然就杀出一队人来。

“没事,有我在土匪都是小菜一碟。”哲明拍拍胸脯。

“唉,都看您的。”应得有气无力。对话间汗如雨下,擦个不停。“您看我们是接着就入谷,还是整备一天?”

哲明回头看士兵,连着赶了好几天路精神头确实不怎么好,要是真遇上土匪就难办了。“休整一天,我们明天再进谷。”

“遵命。”马龙便去布置了。

车马缓慢,算算入了谷还有两天的路程才能到大营。合计着地形因素,要打劫的话还真是有不少地方可以下手。不过山里素来也没有听过有土匪作乱,况且真被劫了也不怕,领着杀回来就是。唯一的风险就是叛军绕路来烧毁粮草,这可比打劫难办得多,要真是叛军,那就认了吧。

次日,晨起开拔。

行伍间,和马龙一样东张西望的人多起来。道路旁的林子密起来一个个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马上开溜。

害怕可以理解,毕竟都是普通人。马龙的资质还没能到军校进修,要他镇定也是有些强人所难。但这样的氛围总有些违和。

天色渐暗,赶夜路不是明智之举。生火做饭,却把粮车都赶到一块儿。

“你们做什么!觉得粮食分开不好烧么。赶紧的,给我挪开!”哲明莫名地气不打一处来,厉声斥上几句。

马龙跑来解释,“哎呀,长官息怒,下官也只是担心粮车太散咱们人手不够看不过来。”赔笑总觉得有些僵硬,皮笑肉不笑。

哲明还是没好气,“那好办粮车围一圈,咱们在中间看守。”

“是,是。快,照长官说的围一圈。”马龙转而呵动手下去。

末了架起帐篷各自休息。哲明并不担心守卫值夜,但士兵们那些反常的表现让人放心不下。无风不起浪,必是有原因。远的也用不着他们担心;眼前若有什么威胁那就只剩虎狼,一百多正规军说不出有什么惧怕的理由,除非都是草包。啊,还真都是草包,平时就欺负欺负老百姓,拿着军饷混日子,正经的架都没打过,妥妥的一群草包。

其实西路军原本比他们还过分。开始也没打算让他们硬磕,倒是怕叛军来硬磕。无奈只能挑些有杀气的去搞搞夜袭骚扰,尽量避免正面交锋。好在争气,八百骑两个来回就形成战斗力了,只要有作战经验部队就会越打越强。现在西路军的骑兵战斗力杠杠的,谁来都不怕。

重新带这一群草包也不是不行,就怕他们不是因为不知道而害怕,反而是知道了什么……

哲明打散了这个念头,多想无益徒添烦恼,心力也快吃不消。静心行功,重理经脉。以后还是简单直接点好,老动心机折寿。走着周天,迷糊着睡了。

许久,氤氲热气腾腾,似乎进了匠坊跟铁匠师傅打一柄绝世神兵,炉火开得大旺,汗湿短衫,。一锤一锤地挥,不见师傅烧材。太热,有点晕,问师傅:“师傅啊,打这么久材都凉了打不动啊。”

师傅说:“不凉不凉,心不凉材不凉,炉火旺不用烧,意念到不用打。炉作源,水作形,钢作基,风来载,百炼千锻自不改,古去今来求神兵,不知神兵身已在。”

“啥?打不动的铁胚是神兵?”嘀咕着师傅什么时候改行当神棍了。

“非也,非也,咱们才是神兵!”

愕然惊醒。浓烟呛了一口,帐篷着火,慌忙滚身翻出帐篷。

蓦地夜空中丢下一片火雨,洒在地上,自顾自燃着;落在车上,没进车上帆布里,竟是熄了。

背后林里亮起火苗,喀嚓喀嚓地冲到粮车阵里,喊道:“邪了门了,天气燥的点不着他一车粮。”火把压倒车上,半晌才烧将起来。“邪门呀,这都要点半天。”

话音才落,噗的一声帆布掀起一角盖灭火苗。“什么人!”喝得一声,手中剑闪了闪光,哪有人影。

“怎么回事?”又冒出一人,火光映着皮革甲,正是趋风。

“回将军,这车邪门点不着。”

正要看看如何邪门。“啊——”林里传出四五声惨呼。四下的火光摇着奔到粮车阵里围在趋风左右,个个神情紧张,架着剑看着四周。

“噼啪——”烧着的帐篷堆里显露出哲明的身子,火舌摇曳却不着身半分。“王八蛋,果然坑我。”骂了一句。马龙一众早不知去向,跑不了了,这群不是草包而是大大的坑货。

一拔刀,烈风乱舞生生吹灭周遭业火。不片刻暗将下来,四周着火的帐篷早也灭了。“我心累,不想杀人。要走的,我不留,要打的准备好下半生躺床上。”哲明真个是累了,说的有气无力,也没有杀气,但那气势仿佛惊风骇浪压得人喘不过气。

没有去意,百十来人围将过来。

哲明叹了口气,心累。

仗打着好像所有人都忘了有个叫做灵术的东西,别说百十来人,再来百十来人也是白瞎。这个东西可以轻易颠覆量的差距。军校的“军官战斗力”论,便是从此而来。当然灵术也不是万能的,大阵之中没啥用,至少要有雨点规模的才能打破阵形,再者谁会老老实实等你聚气,看你不动就是一个活靶子,远的箭雨就飞过来,近的就全奔你来了。

局部战斗里倒是能发挥作用,以一当百在总体实力上就会拉开差距。不过最后还是要看这个军官有多少实力,一个会灵术的军官被八人组收拾了也是常事。

眼下就实力而言,哲明要比一般的军官强得多的多,何况多少也有了内功修为,一招素心决,不说能如越女一般挑了三千越甲,也是在敌营里杀了两个来回的人。火光照明了哲明的脸,左右心胆皆是一寒,他们认得,如杀神一般在军营里横扫,大将军也接不下他一招的怪物,这点人数真是白瞎。

杜砾前车之鉴,趋风动摇了,但心底升起的不甘无从消去。“你为什么要帮那些腐败的贵族欺压百姓?”问了一个矫情的问题。这是信念,可事实却远不是如此,今日的结果连勇士也不得不动摇,问自己真的对吗?如果是对的,为何会如此无力,为何连一点成功的希望都看不到。

“呵呵……哈哈……”哲明大笑起来,“你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人家闹革命啊。我倒要问问你为什么要跟着这群贼子把国家的百姓拖进战争的苦难?”

“苛捐杂税,民不聊生,若不反抗哪里寻活路!”趋风的眼睛重新亮起来,似乎又找回信念。

“好理由,那我问你,你们领主的日子过得怎样?”哲明忽然起了兴趣,发发嘴炮也挺有意思,正论反论驳倒对方,用言语和智慧比刀剑有趣得多。

趋风听这一问,回忆了不住一窒,眉头紧锁,应该是中了。

“百姓受苦,你们大领主该怎么过还怎么过,真不知他是贪得高明还是见了钱就发蠢。现在人心不足想要权,让你们一众来送死,你觉得对么?”哲明把刀杵在地上,准备慢慢地与他大嘴仗。

道理就这么说,运作人心最忌用谎,你可以不说,也可以只说一点对自己有利的,也可以稍微修饰误导,而一旦说了谎就成了阴谋,阴谋见不得阳光,一旦揭穿就会永远的失去信任,没有信任运作人心就无从谈起,言行所有都是背叛,永世不得翻身。

左右士兵面面相觑,哲明的谬论似乎有道理,又似乎不可信,准备着听自家将军的反驳。

趋风想了想,张口欲言又吞回肚里,又想了想,“我不能信你,领主自有积蓄他生活如何不干百姓。”义正严词。

“那是,由着百姓累死饿死,自己还好吃好喝,连应急的付出都没有,说自己悲天悯人岂不是笑话?”哲明在道德绑架,事实上也正是所有正常人的思维。

说谬论只是不一开始就把自己放在正义的一边,大家都喜欢正义,但正义这东西事实上是经不起推敲的,大家自顾自说自己的正义最后只会变成对骂,没有意义。按着对手的立场放置自己,不说对错,就能在对方心里造出一定的可信度,接下来说再用事实轰炸正义,妥妥的能给它炸成炮灰。

“退一万步讲,即使你所说的苛捐杂税是真,领主的悲悯也是真。你可到中央去查证过事实?你又是否知道塔米拉每年到底交过多少税,国家给他减了几次税!你又是否知道塔米拉之外的百姓是何种生活?就你们民不聊生难道不是领主的问题?”

“若是中央故意刁难……”趋风话说半截又吞回去。

“刁难有什么好处?不是我说,塔米拉那地方真称不上富裕,要盘剥也轮不到你们,不仅会生动乱,让一地人死光将来去哪找税。”哲明把另外半截补给他,接着说事实。“如此不应民心,只你们搭台唱戏走得举步维艰,反而是动乱一起,你我双方徒添负担,各地的百姓没有来的因你们增税自要使军队替自己讨回公道出了这口恶气。这倒事小,可知兵士皆有父母兄弟,战事起血流成河,会有多少妻子失去丈夫,多少孩子失去父亲,多少母亲失去儿子。每每征战殃及无辜,留下一片焦土,尸横遍野,那些百姓流离失所,望着人间炼狱,你们的亲人在其中挣扎,就问你们对不对得起自己身上这身军服,对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说起便是悲怆万分,已经有亲近的人在此间殒命,心中痛也是天下人痛,若不乍醒这些谎话蒙了眼睛的混蛋,言辞所述必成光景。

人都低下头,已然动摇。也有人似想着自己亲人不住啜泣。趋风回头去,没有看到那个啜泣的人,却不片刻四五人一齐默默的跟着小声抹泪。

事实,全是事实,至情至理,没有一丝反驳的余地,如果心中还有一丝善念!对趋风而言,没有啜泣的理由,信念却已不再,茫然若失。

他们会如何选择呢?拒绝事实,自欺欺人的回去继续闭着眼睛当兵,闭着眼睛杀人;也许会逃走,远离这些是是非非,从此不轻易信人,能保住人生的完整;又或许会回去,睁着眼睛杀人,把光景映在心里,为不再见这人间炼狱倾尽全力!

不过打嘴炮罢了,哲明只是想试试这种点醒世人的感觉,不觉动了情,结果是尽善的。他们何去何从,说实话,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因为嘴上如此说,到底还是要去造这一场人间炼狱。

人是复杂的,即使明白也不是即刻就能改变,更何况能翻动大潮的贪念用嘴是打不死的,最后一定要斥诸暴力,用这人的鲜血洗净。该继续的还是要继续,直到洗净翻起大潮的贪念。

战争是可怕的,但总是无可奈何,如果有其他途径何苦用命去拼,既然起了只能走到底,用这些牺牲造出最好的结果。

哲明看着这些人,他们不明白何谓政治何谓战争,这一番话只是人情,说的是善意,只希望也能点亮他们心里的善意,这便够了。至于日后,那是其他人操心的事。

山谷响起震天的马蹄声,远处火光闪烁,是接应的人到了。“时间到了,诸位请便。”

众兵士纷纷丢下火把四散去了。

趋风作为长官走在最后一个,微弱的火光映着他的脸色很难看。他只问了一句:“刀能不能还我?”

“等你想通了,我会还给你。莫先死在战场上,后会有期。”照过面,哲明话败了许多人心,心情好得多。

趋风终也没入夜色。

片刻接应便奔到身前,百十来骑,带头的是里克。看这四下狼藉只哲明一人直直地立在那里,“出什么事了?人都去哪了?”

“都跑了,”简明扼要。

“你放走的?”

“是”

“为啥?”

“动摇敌军心。别废话了赶紧的套马拉车走,过几天我带你们去攻下布兰顿。”哲明眼神锐利起了几分杀意,“老子要打得杜砾那王八蛋永世不得翻身!”似是自言自语,仇心恨意如业火就在这一句里,炽烈逼人。

里克不怀疑哲明有攻下城池的能力,但这样的哲明亦是头一回,仿若沉睡的雄狮抖抖身子发出醒来的第一声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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