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无论哪个时代都是国家间的敏感地带。

怀山山脉西部完全镶嵌在东南帝国的国土上，而东部就是东南东北两个帝国的边境，从中心之海一直延伸到外海，是天然的地理分界线。恰巧在这段山脉的由西向东三分之一处有一条南北向长约四十里的裂谷，传说是神灵用神力劈开的通道，因此被称为“怀神参道”。现在则是两个国家的缓冲区。这条裂谷里是完全中立区，两国就在南北两端各自修起城墙堡垒，确立边境。怀山东部都是险峻的山道，几乎没有像样的道路，所以怀神参道是边境上唯一的通道。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两国通商都是走的也是这条道路，边境都市应运而生，参道以南是东南帝国的塔米拉领地平原旷野往西南四十里就是塔米拉城，参道以北二十里是东北帝国的安澜城。这两城一道就成了两国要冲。

曾经边境贸易繁盛的时候在这怀神参道中还有一座小城人称“过市”，大部分的交易都在这里完成，一度繁荣。只是从十六年前塔米拉内乱之后东南帝国的边境贸易就停止了，过市陡然萧条。三年前东北帝国政变，怀神参道的边境贸易彻底停止，过市变成荒村。现在，这里只是一个单纯的边境军事要塞。

怀神参道西北面六十里，东北帝国境内，哨站，黎明。

今天比较特别哨站里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两人似乎在等人。女孩双手紧握在胸前，灯光和窗口透进的一缕阳光映着她姣好的面庞，乌黑的秀发束成马尾，绕过后颈搭在肩头，眉头散不开，说不出的担忧，这样看着却透着一丝纯真，让人心头升起一股暖意，不由想她担忧的若是自己该多好。这男子，一身的玄衣，戴着铁质的面具遮住上半边脸看不出他的表情，右手托着下巴十分悠闲的样子。

男子看了女孩片刻，放下右手握住她的紧握的双手：“阿知，别担心，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阿知抬起头，紧握的手松了些，眉头依然没有散开：“铁面，我，我担心他们会不会出事……”

铁面嘴角一扬似乎是笑了：“不用担心，一定会出事的。”

“什么？”阿知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刚刚听到话，“你怎么不早说，我要去找他们。”

“等等，我还没说完。”铁面拉住要起身的阿知，“虽然会出事，但他们三个一定会回来的，这点我用性命担保。”

“可是——”

“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到了。”铁面说着起身去开门，打开门看到地平线上同黎明阳光一起走来的三人身影，会心一笑：“看，他们回来了。”

素子和爱由搀着真彦向哨站走过来。阿知看到真彦受伤焦急的询问经过。

铁面却上下打量真彦，骂道：“臭小子，少装死，又没伤在腿上让两位美女扶着你也不害臊。给我站好了。”拨开素子和爱由，抓着真彦拖进哨站。

三位女孩，看着哭笑不得的真彦，眉头舒开，不禁忍俊。

真彦这伤口虽然深却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皮外伤。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铁面拆开包扎的布条，看一眼伤口，血还没有完全止住，捞起腰间的酒葫芦倒上一点烈酒。真彦疼得大叫，又忍下来，那有些夸张的咬牙表情倒是有趣。然后，疼的才刚刚开始，一根银针灯火上考过拧成圆状，穿上细线一针一针的缝合。这年头也没有麻沸散之类的麻醉药品，再疼也只能忍着。

“让你好好练剑，别总想着学招燕返就天下无敌，这下使了不该使的招吃亏了吧。忍着点，就快好了……”

三位女孩在旁边看着，面上阴晴也跟着真彦一针一个变化。倒是铁面真是铁面，不知是他戴着个面具还是他真没什么感觉，一针一针的缝合没有一点迟疑干净利落。完了给真彦撒上些常用的外伤药粉重新包扎好。

“铁面，没想到你还会弄这个。”真彦受完了折磨似乎是想调侃一下铁面。

“我也是久病成医，行走江湖就靠着点本事保命了。”铁面这么答着，系好绷带，喃喃道：“早说让你别去，果然出事了。那个廉除死了没有？”

“这——我们欠他一个人情。话说你为什么老是想他死啊。”真彦不是第一次听铁面咒廉除，这次是真不解了。

“嗯，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他也不像坏人为什么老是咒他？”素子也搭上话。

这么一问四双眼睛一起看着铁面。铁面迟疑片刻，道：“廉除这人呢确实不是什么坏人。可是，我们欠他一个人情，他却让我们办坏事。老小子太阴狠，这次让我们干涉他国内乱，损人不利己。如果我们出兵，胜了能得什么？土地？财富？资源？我不觉得他们会这么把自己领土拱手让人，民心不向有什么用；你们觉得什么财富能比得上士兵的性命；对我们有价值的资源对他们也一样，末了什么都没有，倒反牺牲这么多性命，损人不利己。万一败了，不仅牺牲士兵的性命，最后还要落个骂名。除了我们欠他一个人情，我真心找不到任何插手的理由。”这一说，四人瞪大眼睛看着铁面。“别这样看着我，是你们太没有作为一国之君的自觉了。”

“就算是这样也用不着咒他死啊。”铁面虽然说了一堆道理却还没说道重点上，真彦继续追问。

铁面又迟疑片刻，面具遮掩了他的表情，可以感觉到铁面有几分不愿意往下说，最后还是开口：“从他出现主动帮我们开始，我就知道他不是为了人民的解放这种理由而行动，他帮我们一定有他的目的。果不其然，第一件就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

“没错，我们欠他一个人情，这个人情还不小，能让他拿来要挟我们。这件不成他一定还会用其他的事要挟我们。在我看，他要办的其他事也不会比介入内乱好多少。他要不死我们就得一直受他要挟。最怕欠这种伪君子的人情，早晚想个办法除掉他。”铁面说到最后语气越发狠了。

“不行，再怎么说这不合道义。”真彦实在不能认同铁面的说法。

“是啊，我们怎么可以以怨报德。”素子也不能认同。

爱由话不多，不过应该也是反对铁面的。

阿知心中却有些乱。铁面，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只是在最困难的时候突然现身出手相助，就这样成了同伴。不知道他的真名，他也从没有说过，只是因为他面具就称他铁面。这样一起同甘苦共患难，名字来历都已经不重要。他是值得信任值得托付的人，在那个连自己都放弃了自己的时候，他却没有放弃。尽管有时候他对得有些不可理喻，就像现在这样，无法认同。所以害怕，害怕就这样渐行渐远……

铁面又看了众人：“行行，你们就受着。往后要是他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我可不管。还有，这次的事如果他还是不放弃也不要再应他的要求。那不是我们应付得来的对手。”

“为什么？”倒是素子有些不服。

“看真彦这伤，”铁面指着真彦的伤，“能派杀手来就说明事情已经泄露，那边已经知道我们的企图，早有准备。这还都是次要，关键是我认识派杀手的人和这个杀手。毕竟我和他们有些渊源。”

“什么？”四人一惊，这还是铁面第一次提关于自己的事。更重要的是他竟然承认这一层关系。

“一个是我的导师，一个是我——”忽的，顿住不说了，转道，“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明白，个中因由太复杂。”忽然又想起什么，嘴角扬起：“你们离开不久，皇城那边飞鹰传书过来……”又看看三个女孩，后面的内容耳语给真彦。

真彦眉头一挑，脸上发烫。素子看他这个反应似乎猜到，不禁醋海生波澜，揪住真彦的衣领：“是不是萨弥？不许去，你要是去了我就再不理你。”

“嗯——呃——”真彦只得苦笑，用祈求的目光望着铁面。

铁面耸耸肩：“你自己惹的，我不管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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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都市，塔米拉。

十六年前内乱里有多少内情如今也已不可考。内乱平息后，派遣而来的领主却是原塔米拉领主夫人的娘家人，这人名叫阿瑟，是原领主夫人的弟弟。

苦心经营，终于把这一片衰败遗弃的土地打理起来。十几年终于回复元气的时候税收却突然重起来。数年间已经民怨沸腾，真个已经到了官逼民反的地步。

阿瑟派去与领国使者接洽已经过了三日，毫无音讯。按理也该有结果了才是。末了，又派人前去查探。

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响起暗号的敲门声，探子推门进来与阿瑟耳语几句。阿瑟听得脸上阴晴变幻，末了拍案而起咬牙切齿，骂道：“好个泼才竟是绝到如此地步。去找杜砾，说彼不可靠，坚壁。”

探子领命出，转而见一人，礼过便去。

是一少女，往里看望一眼气急的舅父，便知事一二，扶了扶手边的长剑。

一场血海深仇，浪起便是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