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工厂的时候，已经日暮。

对于我坚持要走回来，刀子显得无奈，我也没有跟刀子解释，我的心中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我可不可以离开？

在看见米粒的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了我的未来。

吸毒！

堕落！

死亡！

这不是我想要的。

而我想要改变章鱼的想法也淡了，也许，我无法改变他，就像我无法改变岁月之河。

刚刚走进工厂的大铁门，我们看见了黄毛，他站在门口，看见我们走进来，急促的说着，“你们去哪里了，章鱼在找你们……”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我想起来米粒的泣喊。

刀子显然更加焦急，他三步并作两步向着宿舍楼奔过去，不一会儿，就跑得无影无踪。

“怎么了，黄毛？”我问一声。

“没，没什么。”黄毛看着刀子的身影消失在宿舍楼的拐角处，默默的走着。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我，“樱花姑娘，你跟刀子……”

我倏然而惊。

在之前，刀子跟我在一起的那一晚，章鱼曾怀疑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那不过是无稽之谈。

现在黄毛又提起来，究竟为何？

“黄毛，你什么意思？”我看着这个跟刀子一样的年轻人。

比起刀子，黄毛要有主见的多，也许今天白天，如果是黄毛陪着我，他一定不会带我去见米粒。

黄毛冷笑一声，莫名其妙的说道，“樱花，你要小心一点。”

“什么？”

“没什么。”

就在我怀疑黄毛说的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突然，宿舍楼上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章鱼哥，你为什么杀我……”

是刀子。

此刻我们已经站在楼道口，楼上的声音隐隐约约，但我仍能听出来，刀子声音里的痛苦。

我跟黄毛不由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就在此时，楼上的房间蓦然被推开，刀子的身体踉跄着，跑了出来，但接着，一双大脚就踢在了他的身后。

刀子的身体撞在走廊的栏杆上。

“哗啦！”

锈蚀的栏杆断裂开来，刀子的身体像是一块石头，骤然坠落。

夕阳无言。

我也骤然失声。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到我的尖叫还没从喉咙里发出来，一切就尘埃落地。

地面上，一滩血迹顺着刀子的身体蔓延开来。

红色耀眼。

我手脚发软，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刀子……”

我喊了一声，但是刀子的身体却一动不动，在他的胸口，一柄光亮的匕首树立着，上边血迹莹然。

章鱼杀了刀子。

如果说，章鱼上次杀了蝙蝠，还可以算是误伤，但是，现在，我根本无法说服自己，我抬起头来看他，他就站在破损的栏杆里边，居高临下的目光望下来。

犹如野兽！

“臭婊子。”他说，“趁我不在家，竟然胡搞乱搞，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他的声音是那么大，以至于工厂的围墙将回声传回来，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我无言以对。

倒是从旁边走过来的黄毛拉了我一把，将我从地上拽起来。

我失魂落魄的跟在黄毛身后，顺着楼梯走上去，走一步，我就心脏就颤一下，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走到拐角的地方，黄毛说了一句，“他只是想独吞而已。”

黄毛说的含含糊糊，我却已经听明白了。

按理说，章鱼跟刀子在一起比跟我在一起的时间久，刀子是什么人，他应该比我清楚，但是，他依旧杀死了他。

我想起来蝙蝠。

在那个晚上，我曾经想，章鱼是在蝙蝠的胁迫下，才做出违法犯罪的事情，甚至我乞求老天，让蝙蝠放过我们。

但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是在章鱼的授意下，才发生出来。

包括我跟刀子的独处，包括蝙蝠想要欺负我。

等到我走上二楼，章鱼的目光看过来，我就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我究竟改何去何从？

一步一步，我向着他走过去，几次我要跌倒，都是黄毛扶着我的胳膊，走到章鱼面前的时候，我全身隐隐有汗渗出来。

不等我靠近，他就蓦然窜过来，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开始用脚踢我。

我咬着牙。

这不是章鱼第一次打我了，但唯有这次，我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从此刻起，我已经决定，离开这个男人。

哪怕以后我茕茕孑立，踽踽独行，命运中只有自己孤独的向前。

“章鱼哥，差不多就行了。”黄毛在我身后说了一句。

“差不多？”章鱼放开我的头发，冷笑一声，“这种臭婊子，就应该好好管教一下，不然以后还不知做出什么勾当来。”

“呵，章鱼哥说的是。”

我听着他们两人对话。

若是以前，我一定听不出黄毛话中隐藏的含义，但是，现在我听懂了。

他分明说，章鱼是在演戏。

也许是打累了，也许章鱼听出了黄毛话中的意思，章鱼停了下来，他冲黄毛说道，“黄毛，你去把尸体处理一下，顺便买点酒来，今晚咱们好好喝一点。”

“行，章鱼哥。”黄毛沉吟一下，又说道，“我正好想跟你谈点事情。”

黄毛没有犹豫，说完话就顺着楼梯走下去。

他扛起地上刀子的尸体，大踏步走远。

章鱼看着黄毛身影消失在远处，这才淡淡的道，“樱花，起来吧，别装蒜了。”

我默默爬起来。

虽然身上被打的地方痛彻心扉，我也不想在他面前表现软弱，软弱是表现给亲人爱人看的，而不是给魔鬼看的。

魔鬼会毫不怜惜，甚至幸灾乐祸。

天色渐渐黑下来。

远处的夕阳一点一点的坠入西方的地平线，暮色随之而来，原本地上的血迹已经看不见了，剩下的只是若有若无的诡异。

“樱花，还在生气？”章鱼拽着我，将我拽进房间里去，又随手递给我一瓶水，“喝了它。”

我没有犹豫，接过来闭上眼睛喝下去。

我身体里的那个魔鬼早就蠢蠢欲动，要想思考，我必须暂时借助这种东西。

“今晚。”章鱼继续说着，“你听见任何声音，都不许出门，你知道吗？”

我点点头。

心中却多了一丝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