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豆显然醉了。

在我抢过他手中酒瓶的时候，他一直在挣扎，想要从我的手中重新抢夺回去，但他的身体摇晃的厉害，一直无法站定。

我举起酒瓶，向口中倾倒下去。

酒液带着一股腥味，刚刚入口，我就差点一下喷出来，但是我仍旧忍住了，屏住呼吸，犹如喝下去一口一口的毒药。

“樱花……”

巴豆终于还是抓住我的手。

他呼一口气，说，“就算你死了，我们也不会分开。”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无论在监狱里，还是在呼伦贝尔，我们后来的遇见，他从来都是一本正经，就连看我的时候，都是欲言又止，爱恋，却从不情欲。

人家说，酒后吐真言，那么，此刻，现在这一句话也足够了吧。

他有大好的前途，而我只是一个卑微堕落到泥里的人，也许，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报答我对他的爱情。

我忽然想，这时候要是在巴彦淖尔多好，那样我就能透过岁月之河，去看一眼我消失许久的时间线，就能看清岁月的远处，巴豆的生活。

也许，没了我，他就会开心幸福，再也不用受这些磨难。

“哗啦！”

巴豆抓住了我的手，酒瓶在挣脱中，突然落地，摔得粉碎，里面剩下一半的酒液也洒落出来，鲜血一般。

我摇摇头。

虽然只是一半的酒液，但此刻，我的脑海中也不由昏昏沉沉，有一些东西顺着血管涌到脑海中，又炸裂开来，逐渐侵蚀着我的思维。

他和我。

我和他。

对视着，忽然我们笑了起来。

酒精让我们放弃了矜持和阻碍，就这么面对着面，我说，“巴豆，你还爱我吗？”

声音仿佛从一个空旷的地方发出来，又在空间中撒播，久久不决，他的声音掺杂进来，说，“爱啊，我怎么不爱呢？我……”

他看了一眼刘雅，忽然说道，“樱花，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苍老了吗？”

我看看他。

灯光下，他的胡须很长，脸上的皮肤也显得粗糙，只能依稀间看到年轻的模样，他不等我回答，继续说下去，“因为……因为啊，我已经把过去的十年，给了刘雅，我说过我要为她工作十年，我做到了，十年，我就是为了摆脱这样一个束缚，才来见你，所以说，你知道我的爱了吗？”

声音在酒吧里回荡着。

撞击着我的灵魂。

于是我心中的那一层谜团也豁然开朗，原来是这样。人的一生有几个十年呢？五个六个，八个九个，可能并不多，但是如果把它分开一天一天呢，一小时一小时呢？

哦！

那可真是一个天文数字。

我说，“我信你了，巴豆，我相信你爱我。”

于是我们笑的更加开心起来。

肆无忌惮。

“够了！”刘雅手中的酒杯摔下去，地面上再次哗啦一声。

那些碎掉的玻璃，在灯影下晃得人眼晕，我说，“刘雅姐，其实，你的时间线并没有改变不对吗？”

我继续说下去，“你为什么要改变时间线呢，若是我，我一定会安安分分的活着，再也不会冒险，因为，陪你冒险的爱人，始终不是爱人……”

脑海中恍恍惚惚，酒精冲击着我的脑海，让我自己的声音也仿佛来自远处。

现在的我，无所畏惧。

哪怕身边有这么许许多多的敌人，哪怕未来看不见端倪，此刻的我也亢奋异常，因为，我身边是巴豆，是我正确的时间线里的爱人。

而我面前的刘雅，看似强势，但也不过是一层纸壳。

我继续说，“刘雅，就算是你打败了我们，后果又如何呢？你可以拿走我的生命，拿走巴豆的生命，但是你在精神上，始终是弱者，你永远走不进你爱的人心里，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说。”刘雅不知是气愤还是别的原因，她坐着的身体一直在抖，“我倒想听听你的见解，为什么我比不上你这样的一个货色。”

我的心忽然安静下来。

巴豆为什么要喜欢我呢？

其实我也想知道这个答案，是不是跟我的吻合？我看了巴豆一眼，轻声问他，“巴豆，你说，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夜色里，巴豆的声音流淌起来，他像是诉说一个故事，“樱花不够优秀，也十分鲁莽，她只有一点好处……”

“是什么？”刘雅问。

“她是一个单纯努力的人。”

“难道我不够单纯，我不够努力吗？”

巴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她可以为了自己的目标，奋斗五年，她喜欢不应该喜欢的人，也无怨无悔，她的心底，是一泓干净的泉水……这个世界上，谁又不会犯错呢？跌倒了只要爬起来就好，怕就怕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怕就怕人太愚蠢，心机太深……”

“够了。”刘雅怒吼，“这就是我在你心中的样子？”

“不，刘雅。”巴豆似乎说累了，他摇摇头，并不解释，“回去巴彦淖尔吧，时间线可以改变，但是命运无法改变，走错了路，停下来就是前进。”

“不。”刘雅彻斯底里的喊着，“你毁了我，我就毁了你们，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你现在的选择……”

接着，她站起身来，冲周围的人说，“我们走。”

围在周围的人，显然是刘雅的爪牙，听见刘雅吩咐，一起抬起头来看着我们，迟疑着，刘雅大步流星，推开众人，她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像是死神远去的脚步。

哒哒，哒哒！

周围的人一起跟在她的身后，顷刻之间，走了个干净。

“呼！”

巴豆松了一口气，酒精让他的脚步有些虚浮，他抱着我，轻轻说道，“没事了，樱花，我们回去。”

“嗯。”

我们两个踉跄着，步出酒吧。

街道上，夜色愈发深了，天气阴沉沉的，仿佛一个锅盖压在头顶，街道上的路灯也无精打采，发出灿白的光芒，我牵着巴豆的手，忽然想起少年时学过的一汤课文。

海鸥在海面上疾驰着，雷电交加，但是海鸥没有退缩，它的翅膀穿过乌云，穿过闪电雷鸣，啾啾叫着，仿佛一个斗士。

从不退缩，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