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巴豆似乎忙了很多。

每天，他都早出晚归，有时候回来的脸上轻松一些，有时候又似乎有无限心事，而我，只能看着他来来回回的穿梭。

在他跟齐警官的对话中，我隐隐知道了，陈晓华的案件又进行了两次开庭。

按照他的计划，原本不想动用黄毛这个证人的，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在最后一次开庭的时候，巴豆仍是带了黄毛。

而这一次他回来，脸上就开心了许多。

下午五点，他推门进来，看了我跟齐警官一眼，就说道，“成了。”

齐警官也不由露出笑容，接着又说，“这样张警官泉下有灵，也算是可以安心了。”

这一句话让两人沉默下来。

是的，按照计划，这次的行动很不顺利，不仅死了一名警官，还差点全军覆没，而章鱼也在这场事故中，死去了。

似乎觉得气氛浓重，齐警官摇摇头，又说，“他们已经回去了吧？”

巴豆点点头，沉声说道，“前几天，已经火化送回去了，这几天应该安葬了，老齐，你要尽快好起来，我估摸着，这几天我们也能回去了。”

……

正如巴豆所说，不过过了两天，我们就确定了行程，除了我跟齐警官、黄毛，这次多了一个陈晓华。

他依旧是法庭上那副光头模样，跟黄毛铐在一起，一起登上回程的警车。

我坐在他的对面，静静的打量他。

我不知道，在我消失的那些年里，我身边的那些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包括父母、栗子、也包括罗兰，还有那些我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同事们。

他为什么会杀害了罗兰姐。

明明罗兰姐是那么开朗的一个人，在我的目光中，他显得颓废，眼神愣愣的望着窗外，就算是警车启动，一直驶出呼伦贝尔，他都没有任何表情。

我禁不住问他，“陈晓华……你为什么伤害罗兰姐？”

他看我一眼，并不说话，就在我要追问一句的时候，他忽然流下泪来，呢喃着说，“我……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她，我……我根本没有想到她会自杀，也没有想到她怀了我的孩子……”

我不由一声叹息。

在过去的岁月里，我们究竟做错了多少事，又有多少懊悔？多少不舍？可是如今，哪怕是在四维城市，我们也无法回头。

我，黄毛，陈晓华，是一样的人。

也许，在以后的无数个夜里，我们会想起以前，想起年轻岁月里，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然后只能一声叹息。

警车飞速的前进。

比起来的时候，这天的天气晴朗，路况也好了很多，原本塌方的地方也被修缮了，到了中午的时候，我们重新来到了上次躲避的山洞里。

警车稍稍一顿，就疾驰驶过。

在惊鸿一瞥里，我只能看到了那个小小的凹陷，它静静的缩在石壁里，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

但就在这里，张警官跟章鱼丢掉了自己的生命，又如尘埃一般消散，从这个世界离开，再也无法回来。

坐在前方的齐警官跟巴豆也从交谈中沉默下来，沉重的心情，在警车里弥漫，仿佛千斤巨石。

好在一个小时后，巴彦淖尔重新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不过，警车并没有如我所想的那样回去监狱，而是响着鸣笛，穿过城市，到了巴彦淖尔的法院。

接下来，黄毛、陈晓华以及我被法警押下车去，进入一个临时的房间。

巴豆跟在我们后边，在我进入房间之后，他轻轻的喊了我一声，“樱花……”

我回过头来，他的眼中跃动着一些什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又只是笑了一下，接着，房间的们被关上了。

有些莫名其妙。

但我终还是有些兴奋，不知道为什么，通过在呼伦贝尔的几天，我像是重新认识了巴豆一样，比起章鱼，他多了一份儒雅，比起苏木，他又多了一份韧性。

像是一颗生长的沙漠的树，多么残酷的环境，都无法将他打败。

而且，最近，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让人心安。

在房间里待了片刻，就有人送了饭来，黄毛跟陈晓华显得垂头丧气，我则开心的去拿了饭吃，饭菜并不好，但我却莫名吃的开心。

这是一栋有着铁柃的小房子，透过窗户，我能看见外面，吃完饭，我将椅子搬到窗口前，默默的看着外边的人走来走去。

那些人，有些是警察，也有一些是不明身份的其他人。

他们步履匆匆，偶然，有人会将目光投射进来，跟我目光相对，又迅捷消失在窗口中，我乐此不疲，仿佛感觉到了他们的自由。

这时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我明明还有五年多的刑期，若是以前，我可能会像是黄毛、陈晓华一样，端坐着一言不发，但此刻的心境却不同了。

是巴豆带给我的吗？

五年，其实也不是很久呢。

我默默的想着，然而，就在这时，我身后的黄毛突然说道，“樱花，你要是这次出去了，我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什么？”我说。

黄毛说的莫名其妙的，让人摸不着头脑，我还有五年才能回复自由呢。

他却不管，继续说道，“我有一个妈妈，住在秀水街73号，麻烦你出去之后，给我捎一句话给她，就说我再也不能养她了，让她照顾好自己。”

“额！”我只能答应一声。

这些话，可能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但我能理解黄毛的心，这是一句告别，是对过去的后悔，也是对亲人的愧疚。

黄毛叹一口气，接着说，“樱花，你有一个好男友。”

“什么？”

这时候，他为什么又要说起章鱼？不对，他说的不是章鱼，在以前，黄毛曾经告诫过我，要我离开章鱼，这时候，怎么又会说章鱼的好话？

那么，他说的是巴豆？

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又说，“过几天你就知道了，你要记得我说的话……”

然而，不等他说完，房间的门被蓦然推开，一个声音道，“黄毛、陈晓华，你们准备一下，现在要去法庭了，希望你们仍旧能有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