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找到了！”

阮映墨抓住铁丝网贪婪地喘上几口气。

她一路奔到游泳池，果然就在老位置发现了熟悉的身影——御乾靠坐在墙边，右手放在立起的膝盖上，听见她的脚步声，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听你们班的人说：‘连御乾那种优等生也学会缺席，不愿意参加班会活动了’，”阮映墨一边学着刚才说这话的人的口吻，一边走到御乾的正前面蹲下。

自从将缠住凌雅芳的“虚壳”解决之后，御乾整个人就变得更加冰冷。那次事件解决的末尾，凌雅芳的试睡员姗姗来迟，却是御乾寻找了好久都没有消息的姐姐御泉。

那时的御乾，投向御泉的目光里似乎饱含了太多复杂的感情。而那一瞬间，阮映墨觉得化龙前的御乾仿佛又回来了——桀骜孤高、浑身带刺、与别人的距离人为地拉出一个赤道。

“跟姐姐的见面并不愉快吗？”

完全没有缓冲的话锋一转。

垂着目光的御乾总算向阮映墨投来了目光。他将后背的重量彻底交给墙壁：“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阮映墨动了动唇，没有开口。她双手抱着膝盖，望着横在眼前的少年的卡其色校裤。上一次在游泳池见面，他一直被小黑猫追着跑，即使眼里有些退意，却将站在一旁的她当做空气。

“我说过想帮忙的。”阮映墨低低出声道，“廉君……要是不把我当外人就好了。”

御乾微微一愣。

他坐直身子，收回腿盘坐起来，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冷笑：“我从未想过会是在那种情况下见面。我找了她那么久，一点音讯都没有，没想到斩杀‘虚壳’的时候她会出现在那里，连一点准备都没有。”

“准备？”

“是准备。许久没有见过的亲人，会假设无数次与他再次相见的情景吧。说不定原本设想见面时的气氛是无比紧张或者尴尬的，真的见面时会完全不一样。那是我亲自找到她的时候，亲自问她到底去了哪里的时候。”

御乾闭上了眼睛。

“可她就那样出现了，根本猝不及防。脑海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动。或许眼前的她也是虚幻的呢……可当确定百分百是她站在眼前时，我只能冷冷地走到她面前，发出一声冷笑。”

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措手不及。

……

“但的确见到了啊。”

专注地听完御乾的讲述，阮映墨向后一仰，也毫无顾忌地坐在了冰凉的瓷砖上。

“比起找到人之前的种种不确定，廉君还是稍微松了口气吧？”

“松口气？应该是说到了现在，更不知道应该怎么来面对了。”御乾自嘲地笑了笑，“那个一直向往外面的姐姐，就算是逃出来了，却失去了自己最赖以生存的一部分，现在的她……算了……”

他并没有把话说完，“一直以来不停期待见面的我，好像是一个冷笑话。”

噗嗤。

阮映墨轻轻地笑出声来。

“喂！”

御乾不满地向前倾了倾身子。

这些事情，他本就不愿意向任何人提及，因为感受到了阮映墨失落的心情，他才好不容易地向她敞开了心扉，这莫名其妙的笑声是怎么回事。

止住笑声的阮映墨直视着御乾：“很开心。廉君能跟我说这么多。没想到廉君是闷骚型，很意外的。”

抢在对方再一次“喂”之前，阮映墨郑重地问道：“既然如此，就干脆不见面了吧，或许这样对两人都好？”

御乾没有回答。

见他如此，阮映墨露出明了的神色：“廉君还是希望多了解姐姐的情况吧，即使这会儿说着无情的话，但还是在烦恼着。”

“希望？”多么美好的词语，“你并不是我，根本不清楚是怎样的局面，所以不要再胡乱下这样的结论。”

作为旁观者，永远都是旁观者，无论是喜事还是惨剧，永远没有当事人的欣喜若狂或者切肤之痛。

“嗯——”

阮映墨站起身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走到泳池边，仍旧蓄积的池水中映出一张秀丽清晰的容颜。一阵微风拂过，水波荡漾，这张安静的面容也随着涟漪一起一浮。

“班长和陶然那次，你说我有不一样的地方。这么久我时常会想这事为什么……现在多少知道原因了——这大概也是我为什么发挥不出神笔之力的原因吧。”

“为什么？”

阮映墨也发现自己的力量与家族别的人不一样了？

“从小到大，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捏画笔，其他的什么都不了解。想努力做家族合格的继承人，就要摒除一切杂念，专心致志地精进画技。”阮映墨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的笑意有点自嘲又或看开的意味，“可是我连人们最基本的感情都体会不到，在学校里，因为交不上作业啊忘记带课本的焦急，大家为朋友之间的烦恼纠结苦闷着……这些我都没有感受，也看不到别人的感受。仅仅是画画的话，也不应该是一个空壳在动作的……”

“所以？”

“可我在乎廉君，也不希望你一直被烦恼困扰着。”这大概就能感觉到对方真正的心意吧，“真的不想见面的话，廉君会干净利索地斩断两人的关系，可你还在想着姐姐啊，就证明你根本就放不下。”

御乾一言不发地望着阮映墨。

过了许久，他笑着站起身来。

“你说自己以前是块木头吗？我倒是没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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