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张章·薇艾草旁的死斗·其二

已经不可能了。到此为止了。

我绝望地看着大型哥布林挥舞棍棒朝我怒吼咆哮着。

并非是感到恐惧，只是有种深深的无力感。自己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逼近。

我已经彻底放弃抵抗，已经没有任何可能性留给我了。

这时我瞥见在草地边缘的哥布林群们突然不安地骚动起来，不断发出“叽叽叽叽”的尖锐叫声。

紧接着，正准备冲过来杀死我的大型哥布林停下了脚步。

然后，它缓缓地转过身，背向我。我看见它的背上深深地插着一把匕首。

而它的身后，杰斯特用剑支撑着身体，缓缓站了起来。然后又从地上抽出了剑，对准了大型哥布林。

杰斯特的额头有一个硬币大小的伤口，血仍在缓缓地从中流出，似乎是摔倒的时候磕伤的。他身上的铠甲已经被打坏了。从我对杰斯特实力的了解来看，他也不像是能抵抗大哥布林的样子。

但他仍然选择站在了大型哥布林的面前。

“啊呜呜！”大哥布林吼叫着，朝杰斯特扑了过去。

杰斯特将剑横在自己身前，似乎是想要硬挡下大哥布林的袭击。

大哥布林扭曲了丑陋的脸笑了起来，似乎是觉得胜负已定。它拿着棍棒从横向狠狠地砸向了杰斯特。就算杰斯特用剑抵抗，恐怕也只会整个人都被大哥布林打飞，根本谈不上什么防御。

但下一秒，杰斯特将剑朝大型哥布林的脸上扔去。在大型哥布林偏转身子企图逃避剑的攻击时，杰斯特弯腰一个翻滚从挥舞的棍棒下面躲了过去，绕到了大哥布林的背后。

杰斯特滚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还没等大哥布林反应过来，杰斯特从它的背后将匕首又拔了出来。顿时如泉般的血从匕首造成的伤口中喷涌出来。

“啊呜呜！”大哥布林发出了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愤怒的嘶吼。与此同时，杰斯特紧握手中的匕首再次狠狠地扎向了大哥布林的后背。

一次，两次，三次。杰斯特只顾发疯般地把匕首反复捅进大哥布林绿色的巨躯之中，喷出的血液染红了他们脚底的薇艾草和泥土。

杰斯特一米六出头的身高本来也不算高，在大哥布林两米多的身躯比照下就更显矮小了。只是粗略一看也知道杰斯特是比大哥布林更弱小的那方。但此刻毫无疑问，杰斯特勉强自己受伤的身体豁出性命占据到了上风。

大哥布林发狂一般地吼叫着，拿棍棒狠狠地朝自己背后的方向砸去。杰斯特似乎早就有所预想般，在大哥布林刚刚开始动手时就抓着匕首跳到了一旁再次躲开了攻击。还趁此机会往大哥布林的膝盖处扎了一刀。

此时大哥布林双目充血，狂吼鬼叫着挥下棍棒。杰斯特还想继续施展躲避反击，但是脚下打了个趔趄，摔倒在地。即便如此他仍是控制身体往一旁滚去，最后只是勉勉强强让棍棒擦着自己的身体挥空了，根本谈不上什么反击。

在躲过这一击后，杰斯特立刻试图再次让自己站起来，还只爬起了一半，大哥布林的追击已经到了。棍棒带着破空的风声呼啸而至；杰斯特将匕首斜举在身旁，想借匕首卸开棍棒上的力道，但是匕首在接触到棍棒后就被整个震飞了。杰斯特和大型哥布林二者力量悬殊太大了。

杰斯特捂着用来防御的右手跪在地上，我看见他的右手也开始一滴滴从指尖往外渗血。

地上的血中，有多少是杰斯特流下的呢？被突袭击晕重伤，又要勉强自己去和更强大的敌人战斗。杰斯特已经到极限了吧。

不……杰斯特早就已经超过极限地去努力了。我几乎没能造成伤害的大哥布林现在浑身浴血就是证据。

到最后，还是在依靠他，还是拖他后腿了。

视线模糊了。某种液体从脸颊滑落，流过嘴边时，有一丝咸味。

啊咧。我在哭吗？

为什么啊？

恐惧？痛苦？无奈？

不对，这些感情，好像都不对。

看到杰斯特力不从心的动作和现在一副无法支撑下去的样子，大哥布林似乎已经确认了自己的胜利，他带着得意狰狞的笑容啸叫了一声。随后，一直在草地边缘的哥布林群们也怪叫着争先恐后地扑向了杰斯特。

“伊文……”

虽然很轻，但杰斯特的声音还是传递了过来。他的声音发着颤，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

“我在！”

我立刻回应道。

是想让我干什么呢？用火球牵制，还是用【幻影】当诱饵？无论什么都可以，无论什么我都会做。只要能帮上你的忙，无论做什么我都愿意！

只要能，帮上你……

杰斯特从地上捡起刚才扔出去，现在落在一边的剑。慢慢站了起来，用受伤的右手举着剑对着大哥布林。血不断地从他身上落到地上，让人难以想象他到底为什么还能举起剑，还能站起来。

然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快跑……回镇上，不要，回头。”

……

我想立刻大喊开什么玩笑，但是我犹豫了。

杰斯特被哥布林们包围，明显已经跑不掉了。趁着哥布林们的注意力都在杰斯特身上我完全可以逃走；这是他拼命挣扎，好不容易给我创造的机会。我如果辜负了他的努力，不是更加过分吗？

我的理智不断诘问着我，试图说服我逃走。

请问，什么才是正确，什么才是理性的判断，什么才是最好的结果。

是一起死在这里，还是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到镇上？

“求求你，快走吧。”杰斯特哀求着我。他的身影已经被围攻上来的哥布林们淹没了，看不见了。

听到他的哀求，我的神经终于就此崩断。我转身，头也不回地逃走了。将薇艾草地、哥布林们、满地的鲜血和杰斯特通通抛在了脑后。只是疯狂地，拼命地，往森林外逃去。

我将杰斯特抛在了脑后，逃走了。

又一次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