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几乎遮蔽黑色空间的线条，德尔塔不禁痴迷了。

尼伯龙根的天空几乎被黄沙所密布，但他有幸曾经到达过云端，所以知道云端之上到底是何曾美丽的景象。

夜幕描绘出大地的轮廓，紫色的繁星点缀天空，见证着古国兴衰的历史。

鳞片状的碎云彼此接壤，炽热的阳光将云朵染成红霞。

唯一诧异的，就是天空中弥漫着圆形的颗粒状物体。

肉眼可见的四种元素游离于其中，那是让炼金术士看到都不舍得离开的完美地点。

这一切能力，都是幻想种才持有的。

德尔塔无法解释现状，下意识地将超过认知的事迹归于神话。

就像在偏远地区的幻想种曾经被人类当做神明来崇拜，除了幻想种可以使用精神魔法蛊惑人心以外，还可以使用一种特定的元素魔法来创造神迹。

这种力量即使是身经百战的猎魔人都无法抵抗，更何况没有见过魔法的普通人？

而与网连接，也正是幻想种的特权。对于普通人来说遥不可及的幻想种，已经超越了普通猎魔人的认知。

难道那只鸟是第八只幻想种？德尔塔知道这不可能。

除去数量稀少的原因，幻想种基本上都有自己的领地，怎么除了约书亚·加图索以外，怎么还会有幻想种跟随？再说了，除了水元素幻想种曾经跟随过约书亚，哪会有第二个奇葩？

“泰隆，我想看你的背部。”德尔塔的眉头紧锁，眼神中却夹带着某种期盼。

证实某件事最好的方式就是寻找证据，德尔塔决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判断。

“背部？”塞努的眼睛瞟了瞟，嘴巴微微张开，好像咧开嘴笑了。

“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在战斗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异样，比如背上很痒？”

“你这么一说……”泰隆随即脱去了上衣，露出了背部。

暴起的青筋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以脊柱为中心，像是一只蜘蛛在泰隆的背上筑巢。

比起艺术爱好者的纹身，更像是天生从脊柱里长出来的异物，就算是《异形》的狂热粉丝看到都只会说恶心。

“果然……泰隆，我明白了，为什么你会有天生的鹰眼。”不能用普通人视角来思考的德尔塔很双手都在颤抖，眉眼里露出雀跃的兴奋，脸上露出了接近宗教狂信徒朝圣时的狂喜，“你是不是没有记忆。从醒来的最初始阶段，就一直在慢慢地学习，慢慢地成长？

饥饿感也是，最近是不是吃不下饭？哦，不对，你应该处于食量越来越小的阶段。对了，还有语言。

你是不是只会说，听，却不会写，不管是通用语还是矮人族的艾萨克语都是后天习来的。”

面对德尔塔的提问，泰隆完全愣住了，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宿主，看来这个假约书亚知道一些很有意思的情报。”塞努交流后出声道，“为什么这么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当然，因为我们是同类，我也渡过了不会写只会说的阶段，除了外表略有不同，我们是完全一样的生命。”德尔塔还有一句话藏在心里。像这样的个体只有十二个，那个传奇炼金术士也只创造了十二个，每一个都用希腊字母编号了，哪来第十三个？

但背后的跳动的青筋又是无法造假的。尽管内心存在着许多疑惑，德尔塔还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同类？”泰隆更加迷惑了，从外表上看，不都是属于人族吗？

“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既然已经确定你我是同族，就更不能让你在这里死去。”德尔塔追问道，“泰隆，你是不是去过尼伯龙根吗？我指的不是考试区域，而是尼伯龙根的核心区。”

“这是第二个问题吗？”泰隆压抑下内心的震惊说。

“对，我接下来所问的也算在其中。”德尔塔将圣殿骑士的棋子往泰隆的方向一推，“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是，你直接回答我，在尼伯龙根里见到了什么生物？”

“巨蛇阿波菲斯。”泰隆向前举起右手，由于白银色的‘普罗米修斯’覆盖了右手，所以德尔塔没有察觉作为信物的戒指也戴在手指上。

此时德尔塔看到了，作为组合道具之一的戒指。

“凭借着约书亚曾经佩戴过的物品，我见到了和阿波菲斯几乎相同的生命，一共有四个，而且都在说艾萨克语。”泰隆回想起记忆碎片说，“有温和的，也有说话像打雷的，还有调皮的。

它们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群无所事事的幽魂。”

“四个？怎么会这么多。”德尔塔咽了口唾沫——这个举动在死亡空间里看起来很可笑，更会拉低塞努对德尔塔的平均分——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做了。

听到泰隆的解释后，德尔塔来回抚摸自己身上所持有的道具。

拥有袖剑的鹰眼持有者，用于制作贤者之石的石板，任意一只幻想种，在场的棋子数目也超过7枚，而且弓箭手棋子也有配套的戒指。

齐了，当初约书亚创造一个时代所需要的契机就是这四件。

尽管在数量上不够完整，可德尔塔还是看到了某种可能性——重复约书亚世纪的可能性。

但要做到这一切，都要先说服泰隆才行。

“我们来交换情报吧，我会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那我们刚才到底在干什么？”

“和之前不同，每个人都有一点小秘密不能够告诉别人，对吧？现在不一样了，和某个喜欢说一句藏一句的猫咪不同，我会告诉我所知道的一切。”德尔塔定了定神问，“这个空间还会持续多久？”

“二十分钟。”塞努说道，“这种小问题不算在提问的范围内，可以吗？”

“你看着决定。”泰隆眯着眼睛问，“德尔塔，你不会把游侠的棋子也给我吧？”

“不，只有这个不能当做交易品。而且这是单方面地输送情报，不算在交易范围内。”德尔塔缓缓地说道，“我接下来说的事，你可千万不要惊讶。”

“我虽然没有受过专门的情报训练，可是也不至于听到什么杂七杂八的情报就很吃惊。”泰隆在心里嘀咕着，除非你告诉我卡珊德拉的弱点。

“你有这个心理准备我很高兴。泰隆……在明确你的编号之前，暂时这么称呼你吧。”

总感觉这家伙好像误解了什么，泰隆很想扶额表示自己的无奈。要不是当前德尔塔的表型太过于严肃，他早就这么做了。

“泰隆，首先你有没有想过一点，就是说自己不是很特别的人。”德尔塔犹豫着说，“先说明一点，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我是说……嗯……你这个年龄正好是敢于冒险，对于新事物充满好奇的阶段，自然认为自己很厉害。”

“宿主，这个假约书亚拐着弯说你中二病犯了。”

泰隆皮笑肉不笑，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德尔塔看到泰隆没有怒意，急忙接着说道，“但是你想过吗？

每个人生活在世界上，都扮演了属于自己的角色。

如果将这个世界比作一台机器，那我们就是运作机器的小齿轮。啊，你可能没有学过机器是什么，该死的，我忘记那是猎魔人在高年级才会去学的科目。

那我到底要从哪里开始讲才好呢？”

德尔塔的眼睛不经意瞟到了棋子上。

“对了，棋子。你有两枚棋子是从露西娅那里得到的。按照原本的计划，该在这个世界停留的不是你，而是露西娅。”

“果然……”塞努张开了钩状的鸟嘴。

“我是刺客兄弟会的九人之一，所负责的任务就是在不确定阶段将露西娅带回。

按照原本的计划，露西娅的任务有两个。第一，将特殊的信件带给一个叫做阿泰尔·依本·阿拉哈德的人。”德尔塔说，“看你的表情，你知道阿泰尔是谁。”

“你继续。”泰隆压抑下内心的躁动说。

“你不关心信件上的内容？”

“其实你也不知道对吧，我猜你只是知道任务事项，而不知道具体情况。”

“对，我们在任务中只负责单独的一项，对于具体任务知道的也不比你多。可能露西娅知道全貌，但她在返回后直接晕过去了，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更何况在原计划里，第二个任务是可选任务。在返回之前尽可能带回知识，能够做到最好，做不到也绝对不会勉强。”德尔塔犹豫着回答。

“知识？”对情报异常敏感的塞努马上问道。

“知识的实体，包含炼金术、哲学、金属工艺，语言，地理学，最好还有植物种植。”

“奇怪，听起来就像是世界毁灭前，为保留人类文明做的准备。”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某个灾难即将到来，所以我们必须要在世界毁灭前留下火种。其中最便捷的方法是获得伊甸圣器金苹果。根据约书亚留下的情报，阿泰尔曾经得到过金苹果。所以露西娅的任务就是将信件带给阿泰尔，并想办法得到阿泰尔手中的金苹果。”

“我有一个疑问，你让露西娅去做这件事情的时候，难道没有计算过概率吗？她不会说这个世界的语言，要怎么做才能从将信件准确送到阿泰尔手上？这种不靠谱的计划又是谁制定的……”泰隆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刚说完，某个名字就冒了出来。

“薇薇安·杨·阿尔法。”泰隆毫无征兆地说出了这个名字，没有理由，就是觉得算计别人的应该是她。

“你的直觉没错，她是制定一切的人。因为在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中，她拥有最强的头脑，事实证明她也从来没有出错过，既然她认为可以，那我就不会去怀疑。”

“为什么需要金苹果？”泰隆知道金苹果所具有的力量，这个伊甸圣器贯穿了整部《刺客信条》系列作品，是出镜率最高的伊甸圣器，没有之一。

“为了应对灾难。”德尔塔悠长地叹了口气说，“泰隆你好奇吗？原本这次考试应该是老师监考才对，为什么你们考场变成了露西娅监考。”

“我没有怀疑过这点。”泰隆以前经历过老师不作为，让高年级的学长来监考的案例，所以自身也没有很大的意外。

“实际上，猎魔人学院已经找不到可以监考的老师了。留校的毕业生，也成为了预备力量。”德尔塔说话间眼神有些黯然。看了那么多人，泰隆第一次见到那么落寞的家伙，好像《生化危机》里即将被丧尸拽下水的蕾恩。

“在你潜伏于佛罗伦萨的阶段里，我们北欧帝国……不，人类已经失去了一座主城。受灾群众已经多到没有办法统计，我们以最好的情况去估算，最少也有八十三万人在这次的灾难里丧生。”

“天灾？”

“是亚龙潮。最危险的巨龙种暴君龙已经苏醒，带领亚龙群攻击人类城市。东南防线上的三座军事要塞被夷为平地，整道防线崩溃，单单服役的帝国军人就有超过四万人战死。

在这场灾难发生之前，位于最前线的副院长已经发出了警告，要求我们派遣公爵领队前往帝国边境。

以第一公爵奥德赛·加图索为首，总计公爵两名，侯爵三十九名，一共七百七十二名猎魔人。

可亚龙的数目实在太多了，到我出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回收的猎魔人军牌不到一百枚，你法理上的爷爷奥德赛·加图索也于本次灾难里失踪。”

泰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其实不管是约书亚还是奥德赛，对于泰隆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很杰出的人物，值得敬佩，除此之外就没有了。双方除了血缘上的关系，还有什么呢？

连兔死狐悲的悲伤都没有，对于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泰隆很难将感情带入，最多只能在出席葬礼时虚假地流泪吧。

就像麦哲伦老师在说‘约书亚时代’之前的‘黑暗时代’，太过于遥远的事迹就会给人空洞感。

代入感不够强，死再多的人也只会觉得那不过是一堆数据罢了。

“如果没有这批猎魔人的牺牲，可能帝国已经失去了四分之一的土地。即便这样，人类的处境还是很危险。于是保留文明的火种便成为了首要任务。

我看过海伦于8月份提交上来的报告，知道你和露西娅是朋友。

露西娅的性命确实很重要，但她的性命根本无法与上百万的人命相比较。

在生与死的天平上，不管露西娅多么优秀都是被放弃的一方。

夺取金苹果并非临时起意，能够交付任务的也只有她。这是……十年前早就决定好的。”德尔塔叹了口气说。

“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交给她？奇怪，那你为什么不去做？从数据……从能力与阅历上看，你都比那个小圣女要强得多，对吧？”塞努问道，“还有十七分钟，我们慢慢谈。”

“额，你说了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德尔塔一时语塞，“好吧，因为我已经回不去了，能够返回北欧帝国的人，必然不是我这样的家伙。”

德尔塔的声音越来越小，大概是接受了某种事实，很无奈地说：“这个世界对于异世界访客持有否定态度，而我们的世界，对于异世界访客持接纳态度。

频繁来往于两个世界，就会造次数衰减。根据约书亚留下的记录看，一个人最多可以往返六次，这已经是我第六次来到这个世界了。和你不同，我已经见不到我的兄弟姐妹了。”

“为了救我，这值得吗？”

“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要是人生都用利弊来算计，那根本不会有甘愿为他人牺牲的家伙。就算是露西娅，在无法完成任务的情况下我都会去救她。”德尔塔遗憾地说，“代价就是永远留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腰腹上和血肉连在一起的石板有什么用？是约书亚从尼伯龙根带走的那一块吗？”塞努看泰隆沉默的回应，便接替过话语权。

“这是打败卡珊德拉最关键的道具。以你我二人合力，除非能够控制卡珊德拉三秒钟以上，不然胜率永远是零。而只要恰当使用这个石板，就可以创造出决定胜负的‘五秒钟空档期’。”德尔塔无神的双目透露出一丝亮彩，“将完整的棋子嵌入，就可以办到。恰好现在我们就有一枚。”

“巴耶克的棋子。”塞努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