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十章·雷佛欧与天赋的暗杀者(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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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的明黄,袅绕的烟尘,破旧的吧台以及男女的喧嚣是酒吧的主色调。

反正是没有白天的世界,有些酒吧索性全天24小时营业,从不打烊,真正的朝酒晚舞。

“上次我猎杀的黑暗生物是只大熊!它人立而起,比这个酒吧都高!眼睛里闪着红光,一爪子下来就拍死三个人,它简直就是雪地的主宰!”一个酒糟鼻的邋遢流氓在和酒友们吹着不知真假的牛皮,灯红酒绿之下他的眼神显得恍惚,他已经喝多了。

“一行四个人只剩下我一个,我当时横下心拿起长矛和它搏杀,最终洞穿了它的心脏……”

“好了,散了散了,这个畜生又喝多了,说的是不知道躺在哪个妓女的肚皮上做的白日梦。”酒友们作鸟兽散,没有人想听他的废话。

“你们真是……薄情寡义,有眼无珠……”他的脸顺着酒瓶滑到桌子上,囫囵睡着了。

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默默注视这一切,令人发悚,没有任何感情,眼神里泛着杀戮的黯淡。

如果真有死神的话,或许它在收割生命之前也是这样漠视着生命在镰刀下挣扎。

雷佛欧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摇摇晃晃漫不经心的走到流氓旁边,

他看上去就像是个找酒喝的客人,恰巧想在流氓的桌子上找些酒喝,他的手在晃荡桌上那些空瓶子,所以谁也没有在意他。

雷佛欧的右手伸到桌下,袖管里滑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然后突然发力。噗呲一声闷响,精准的插入了流氓的心脏。

这真是精准的角度,圆桌之下谁也看不清雷佛欧在干什么,从旁人的角度看上去雷佛欧就像在与流氓耳语。

流氓被突如其来的剧痛惊醒,他看清了旁边的人,想要大声呼救,但已经晚了。

刀柄被180度扭动,雷佛欧彻底把他的心脏拧成了肉碎,他的左胸只剩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空洞。

四肢瞬间失力,血液再无法为大脑供给,别说呼救,流氓连头都没来得及抬起来就死了。

一瞬间的视野失明,然后再也无法恢复。

无人在意他死前发出的那微弱的声音,酒吧依旧喧嚣吵闹,他的死亡无关痛痒。

雷佛欧不动声色地拭去血迹,收起匕首,接着他拎起流氓的衣领,把尸体半扛到肩上,像是送一个喝醉酒的朋友回家,就那么慢慢的走出了酒吧。

完美的暗杀,一气呵成,完全不像是个新手。

实际上雷佛欧的确不是个新手了,在此之前他已经杀了十六个人,这是他的第十七个目标。

“这混蛋比我还穷。”雷佛欧翻弄着尸体,抱怨着处境的贫穷。

他已经精于此道,对于这种事情习以为常。

猎杀第一个目标的念头是从那天,他在母亲的尸体……不,是在母亲的骨灰前醒来,雷佛欧也没想到这种天气在室外昏倒自己居然还能爬的起来,真是好运气。

他借着火堆的温度睡了一整天,这或许是母亲对他最后的庇护。

母亲已经非常完美的被火化了,变成了一堆掺着晶粒的灰烬,那是因为人体钙化而结出的小晶粒,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恰如她的灵魂,多半都是灰色的杂质,但还是多少掺杂着些人性的光辉。

“我的耻辱……远未洗刷。”雷佛欧收集着骨灰,他的手因为愤怒而颤抖:“复仇才刚刚开始,我对她说了要亲手结束这一切,我决不食言。”

一个人的死亡或许会改变另一个人的处境,变得更坏或是更好。

而死亡需要几个因素,一杯廉价的啤酒,一些随处可见的有毒植物,还有一个嗜酒的人。

他不知道杀了母亲的是谁,但雷佛欧深谙一个道理,好色之人必定近酒,两种物体的相互混合才会使人堕化。

那样的话不管仇家是谁,毒杀都是一种可行的方式。而至于真正的仇家究竟是谁……那并不重要,一个个杀过去就好了,反正都是践踏过他尊严的人,死不足惜。

母亲的客人雷佛欧基本都面熟,因为哪会有人忘记仇人的脸,他们中的一半甚至还会在和母亲做完之后嘲弄雷佛欧,他们每一个……都该死!

不要和他说什么残杀无辜之类的大道理,有时候少年的尊严比人渣的性命更重要。况且他已经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他已经为了自己的尊严和仇恨已经支付了最高的代价,所有触及过他底线的人都要偿还,否则他又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母亲?

复仇像是野火一般在心底滋生蔓延,在心底将拂过的的一切化为了焦黑,黑的浓密粘稠,无穷无尽。

他开始在各个大酒馆打工,穿着制服当一个微不足道的酒保,并且用母亲最后的积蓄和商人换取了些药物方面的书籍,以求得心应手的运用毒药,日夜开始苦练自己的身体,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从那一刻开始他每一天都活在复仇之中。

终于有一天,他等到了第一个目标。

其实雷佛欧已经不太能记清那些人的嘴脸了,不过在看到目标的那一刻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发热,所有的思绪都变成了一句低语:杀了他!

身体比大脑更加敏捷的做出了反应,只是看了目标一眼雷佛欧就立刻移开了眼神,这是因为害怕目标注意到他的视线,从而暴露了杀意。

雷佛欧摸了摸自己的胸兜,事先配好的毒药确实随身带着。他一边工作一边注意着目标的一举一动,隐晦的观察着目标的醉酒程度,心里计算着什么时候把手里这窖藏已久的一杯端到他的面前。

“十五号桌的客人还要加酒!谁有空去的?”

“我来吧!”机会终于来了,雷佛欧自告奋勇地从领班手里接下了这个机会,悄悄把毒药滴进酒杯拌匀。

“您的啤酒、面包还有牛肉,请慢用。”

目标在和他的伙伴们喝酒,雷佛欧悄悄地,不动声色地把有毒的那一杯放到他的桌前。

这个场景雷佛欧已经在脑中演练了数千遍,每一次他都恨自己得不到一个机会付诸实践。现在机会来了,他的心脏却跳动的快要爆炸。

天晓得会不会失败,失败之后会怎么样,这种暗杀实际上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了,况且自己还是一个菜鸟,很多地方做得还不够到位。

毒药是雷佛欧拿铁锅自己提炼出来的,用的植物是苦泪芽。苦泪芽这种植物本身很常见,在田地或是废墟都会有,像杂草一般,带有毒性但不至于死人,只是慢性的毒素。

这是雷佛欧现今能找到的最好的制毒植物了,毕竟他只是个穷小子没有钱去弄更好的了。要将这种毒性不强的植物用来杀人就需要反复的精炼,雷佛欧用一口锅反复的过滤残渣,从量变到质变升华药液本身的威力。

这种药液终于在老鼠身上试验成功了,死亡时间在一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半,用量是一滴,随着药液的使用量还可以控制毒发时间长短。由此推算,杀死一个人大概需要半小瓶,但是这种药并非天衣无缝,它有色有味,掺在酒里面不仅颜色会略微变深,味道也会稍稍变苦。

雷佛欧只能祈求目标那被酒精麻痹的舌头和大脑发觉不到这细微的差别。

“嗨,我的酒有点不够喝,借我一杯!”一名酒友突然抢去了目标的酒杯,雷佛欧看到这一幕心脏几乎要停跳了,手一软餐盘差点掉到地上。

“还给我混账!”看来目标也是个嗜酒如命的人,为了这杯啤酒他差点和同伴大打出手,所以同伴也没敢下嘴只好还给了他。

接过酒杯之后他咕嘟咕嘟,一口气把一大杯酒喝干,然后带着醉气说道:“要喝自己买去!我不同意,谁敢硬抢我的酒喝?!啊?!”

雷佛欧松了口气,看样子,诸神英灵还是站在自己这里的。

他们其中一人没有酒钱很快就离开了,剩下的人也兴致索然纷纷离开。

眼看着目标走出酒馆,雷佛欧悄悄从后门跟上他。

雷佛欧像是一匹追踪猎物的孤狼,漫步在夜间的小巷。

预计毒发时间是两个小时,再延长毒发时间的话毒液就会因为少于致死量而失效,现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看得出目标的四肢已经开始有些麻痹,毒液开始发作了。

“今天真是喝的太多了……”目标喃喃自语,眼前重影,他开始神志不清了。

机会就在眼前,雷佛欧的再难平复自己的杀意,昔日的一切又开始浮上眼前,耻辱和愤恨唯有血能偿还。

他脱下衣服拧成绳索,两步并作一步向前勒住了目标的脖子。雷佛欧已经等不到他毒发身亡了,他决定自己亲自动手。

“呃啊……啊……”目标开始发出喘息,双眼充血变成了赤红色,雷佛欧比他体格小很多,像是一个小怪物一样扒在他的背上,紧紧不放。

这是杀戮,真正的杀戮……雷佛欧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低吟着杀戮的快感,猎物的不断挣扎刺激着他的大脑,手上越发用力,力量源源不绝的从他身体的某处涌出流通四肢百骸,这让雷佛欧觉得很温暖。

他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这是多么病态的笑容,竟然因为生命的逝去而感到了欢愉,雷佛欧着了魔似的自言自语:“复仇,复仇!!啊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很久,甚至都没有察觉到目标早已死去,仍旧不肯放手,直到目标尸体的颈椎发出了断裂的声音才让他清醒过来。

“看来,我需要适当的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第一、第二、第三次,雷佛欧总是那么笨拙而又危险的完成了暗杀,他也清楚自己心底对于失败的恐惧,一旦失败他就将万劫不复,但是心底复仇的欲望总是能强压过恐惧,促使他一次又一次的行动。

第四、第五、第六次,新手特有的恐惧感好像慢慢消退了,他的情绪波动也渐渐地减弱,他能够更加冷静的面对各种各样的情况,看起来他更像一个真正的杀手了。

第八次,雷佛欧开始尝试刀杀,那是他第一次尝试除了毒杀以外的方式,这一举动并非是源于他的自信和心血来潮,而是恰巧在毒药用完的情况下遇见了目标,幸运的是他完美的完成了暗杀。

真是出乎意料,那是他有史以来最完美的一次暗杀,他直视着目标的双眼了结对方的生命时,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从此他喜欢上了这种近距离的暗杀方式,技巧越发的娴熟。

这种乐观的状况,直至他的第十八次暗杀。

那一夜他看到了朝思暮想的裂心标志,纹在那个男人的臂膀上,接着雷佛欧跟了上去,却没能一如既往的得手……

“我早就对你有所耳闻,酒精破坏者。大家都是这么叫你的,你总是喜欢挑醉酒的目标下手。”男人扛着沉重的大刀一步步逼近雷佛欧:“没人能见到你的真面目,因为他们都死了,我有幸成为第一个在你手下生还的目标。”

雷佛欧感觉这个目标大概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畴,他遭遇了暗杀生涯中的第一次滑铁卢。

他还是像往常一样的安静、快捷,就如他的刀刃一样锋锐,毫无瑕疵。但唯一不同的,就是这次没能像往常一样得手。

雷佛欧并没有出现任何失误,而是纯粹的能力相差太大了。在雷佛欧的匕首刚刚亮出的那一刻,男人的斩马刀就已经出鞘了。

雪亮的、飞快的一闪,雷佛欧只觉得虎口一阵发麻,匕首差点脱手而去,他的眼里满是那个男人潇洒的回旋斩。

“你知道有人在悬赏你吗?你已经被人盯上了,却依然毫无自觉,这太不专业了。”男人双手持刀摆出刀架,神态自若的侃侃道来:“哦,也许你并非是个杀手,只是一个单纯的杀人狂,遇上我算你倒霉。”

男人和雷佛欧一样,也长着一头金发,在风中狂妄而肆意的飘动着,昭示自己的老练与狠辣。

这个男人看起来游刃有余,雷佛欧的本能在催促他逃跑,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渗出。

但是他不能,他的自尊在拒绝他的本能,因为这个目标和以往的都不同,不光是他的强力,而且……

从母亲的腹部上拔下来的匕首雷佛欧到现在还留着,一柄带着裂心图案的匕首,而那个男人的背上也有裂心图案,一颗心脏一分为二的标志。

他绝对不能退让,这个男人说不定就是他的仇人,如果这时候逃走了,茫茫人海,自己再去那里找他报仇?

雷佛欧的袖管里偷偷滑出一瓶药粉藏在手里,匕首反握,对于男人的挑衅他不置一词。

“蠢女人,你怎么还睡过这样的男人啊……”雷佛欧喃喃自语,他的心中亮出獠牙,这是对他的第一个巨大挑战,值得赌上性命去冒险。

“其实,我是不想和你纠缠的……”男人一边这么说着,手中的刀刃却动若雷霆,斩马刀飞速地劈向雷佛欧:“但是抱歉,既然你主动向我下手了,我也不想留下后患。”

面对疾驰而来的刀刃总是一种别样的感受,只有真正的战士才拥有面对刀刃的魄力,那种直视死亡的魄力。

雷佛欧就如同真正的战士毫无畏惧,反而用极快的速度向前挺进,用自己的脸部去撞向刀刃,多么疯狂的行为,如同一只穷鼠在绝境中爆发出的底力。

在即将与刀刃接触的那一刻,他以极小的角度在空中转身,神似一根弩箭带着一往无前的杀意掠过刀刃,那么得刁钻锋锐、势不可挡。

刀刃擦着雷佛欧的发梢,空中散落分毫的金色断发,他以一种别扭而惊险的方式躲过了斩击,他与刀刃非常之近,甚至能看清钢材的纹理。

如此的危险,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

雷佛欧欺身向前,反手把药瓶扔到了男人的胸膛上,小小的瓶子瞬间炸开危险而不祥的黑色浓雾。

“这是什么?”男人及时捂住了口鼻,但仍然吸进了大量的烟雾。他大意了,他远没有想到一个小毛贼能够以那样的方式躲开他的那一击,刀口朝他脖子上撞过去的时候男人甚至以为雷佛欧已经是一个必死的人了。

烟雾非常的浓密,不知道那小小的瓶子里究竟浓缩了多少的药量,这瘴气甚至蒙蔽了月光,空中到处都飘浮着黑色的颗粒,翻腾涌动,危险就潜藏在其中。

雷佛欧在黑雾中游走,时不时露出自己的身形试探着猎物,而后又迅速隐去消失无踪,宛如地狱深处最幽暗的鬼魅,用身体掩去了匕首的寒光,令人窒息的目光释放着杀意。

他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除了猎物以外的一切都像是消失了,肾上腺激素开始沸腾,而血液奔流不息、喊杀嘶吼。

他不打算跟男人久拖,他出动了,脚步轻盈的像只猫,攻击却凶狠的像只猛虎。这是一击背刺,雷佛欧的眼睛甚至涨出了暴虐的红色,匕首像是毒牙一般划出了淬血的一闪,这是他杀手生涯中的新纪录,过去的自己看到这一闪一定会赞叹不已,但是现在的他只祈求猎物的死亡。

“你可能……是个天才也说不定……”

完了,那个男人居然还活着!

雷佛欧大惊失色,他心里深深的清楚,如果这一击不成的话,一切的状态都开始消退,他的战斗力开始走下坡路,猎手和猎物就会转换立场。

现在,猎手变为了猎物,这难道是杀手逃不脱的宿命吗?

“我很欣赏你的这一击,你真是个天才,年纪轻轻却能拥有这样……这般的……”男人的肩胛和背部肌肉被划裂了,顺着脊椎流下鲜血,但这并不能妨碍一个真正的战士上阵厮杀。

他在关键的时候侧过身子,在背后竖起了斩马刀,用宽大的刀身格挡住了雷佛欧的匕首。

这完全只是出于经验之谈和他自己敏锐的直觉,他甚至都没有用肉眼去捕捉到雷佛欧,只靠着经验和直觉就挡住了雷佛欧的舍命一击,不得不说这里面也有一点类似作弊的运气成分。

“这般的……杀意!”男人停顿了许久,好像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在生死的交锋中他居然还有空闲找形容词。

“是的,就是这种强烈的怨恨和杀意,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对你犯下了弥天大罪,才能衍生这般怨恨滔天的杀意,换别人究其一生也未必能做到。”男人将斩马刀重重插入地面,肆意舒展着自己的筋骨,发出炒黄豆般霹雳作响的声音,并且对雷佛欧的天赋唏嘘不已,就好像一个导师对于学生,将军对于新兵的夸奖。

“弥天大罪……”雷佛欧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他品尝到了侮辱,自己大势已去,正落寞等死,而男人就快赢了却还不动手,光是复仇的失败还不够,他还要再进一步的侮辱自己吗!

“是的!弥天大罪!!所以你理应受罚!你必须以死偿还罪孽,接受我对你的审判然后闭目待死!!”

雷佛欧突然暴起,他不想再跟这个男人废话了,因为不知怎么,这个男人总是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想起过去的种种耻辱,想起那一夜他的刀刃亲自插入母亲心脏的感觉。

令人睚呲欲裂的苦闷。

苦痛未曾离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缭绕在你的身边,带给你新的绝望。其实雷佛欧还是原来那个小小的自己,只会趴在地上哭泣。

刀光闪烁,剑影迷离,匕首与斩马刀的对撞发出铿鸣之声,在空中留下痕迹和四溅的火花,两个人忘我的战斗,面对面的厮杀。

雷佛欧灵活的辗转反侧、闪躲腾挪,巨刃一次次从他的身边掠过。

他剩余的体力不多了,他在尽全力尝试着进入男人的半米之内,只有这种距离才能最大限度发挥他的优势,而且半米圈也是那柄巨大斩马刀的攻击死角,只有进入半米圈才有胜算,否则跟他一刀一刀的对拼只不过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一来一回之间都在不断的消磨自己的胜算。

但男人却始终与雷佛欧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不是自己后退就是用斜斩逼着雷佛欧退后,并且保留着最后一丝余力从不肯轻易出击。

“混账你在小看我!”雷佛欧竭力的嘶吼,少年的面容因为他的疯狂而丑陋扭曲,金色的头发因为他的极速在空中扭动,他看起来就是个炸毛的疯子,可怕而又可怜。

“我已经不是弱小的孩子了!我杀了人,我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在我的复仇完成,在我的耻辱洗刷之前我都不会倒下!要倒下的,只有我的敌人!”

男人听着这话居然讪笑了出来,摇了摇头:“你太自我主义了,其实你仍然只是个小孩子……”

他挥舞着巨刃,然后突然凭空发力,没有丝毫征兆,男人的速度比原来更快,力道比原来更强。雷佛欧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斩马刀狠狠地拍飞出去,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为这一击所颤动,就差没有把胆汁吐出来。

男人的身上显现出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气场,像某种精神的具象体。

雷佛欧的视野逐渐模糊,但他还是能认出那战士独有的精神力。

“我和这家伙……差距太大了。”视线完全黑暗,身体在不自主的痉挛,雷佛欧失去意识喃喃自语:“就连倒下都跟那天晚上一样,真是令人,不愉快……”

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不同了。

人物、地点、处境都改变了,唯一不变的只有刺骨的寒冷和凛冽的山风,这是某条街……不,这是栈道,人群在来来往往,冷漠得就如同冰块。

“这是……哪里?”雷佛欧醒来的时候,首先诧异地是自己居然还活着,那个背着斩马刀的男人难道没有杀了他吗?

接着向他袭来的就是猛烈地干渴和饥饿,还有蔓延到浑身上下的脱力感和肌体的冰凉,就像个死人一样。

雷佛欧尝试着站起来,但是四肢完全不听使唤,手脚就好像已经支撑不住这个躯干的重量了。

“我到底昏迷了多久……身体都已经开始进入假死状态了。”

明明才刚刚醒来,意识却又开始模糊,他哀嚎着呼救:“救命啊……救命!我,我……”

我还不能死在这里……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好不容易才找到真正的仇人,好不容易……我活着的价值还尚未实现,我不想就这样毫无建树的死去,就像母亲一样……

心脏就像是间渗水的地下室,绝望无孔不入淹没了一切,仇恨、愤怒、还有希望,都纷纷冒着气泡沉入水底。

我真的很饿了,好累……求求你们了,谁来救救我。

所有人都对雷佛欧冷眼相待,因为败者没有价值,他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死亡,所以秃鹫总是在无力者的上空盘旋,它们的欲望就如同它们光秃秃的面目一样,丑陋可憎。

“真是他妈无情的世界……”这是雷佛欧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次咒骂。

“那就去抗争,与志同道合的人一起。”

有声音回应了他,谁把什么东西递到了他的嘴边,香醇的液体流入口腔。

那是一壶美酒,雷佛欧的舌头就像找到了母乳,咬着瓶口不肯松开,喉结上下滑动,酒精渗入血液,随着体温逐渐升高他又活了过来。

“别光喝酒,我这还有吃的。”那人说着,掏出了肉干,风制的肉干散发着正宗肉制品独有的香味,对于雷佛欧来说这是致命的诱惑。

“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真是老套的反应,你看看这个。”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卷画轴,画上的男人很瘦小,但是长着一头显眼的金发。

“这个人是我……你怎么会有我的画像?”

“有人在找你,你不知道吗?”

雷佛欧突然想起那个背着斩马刀的男人也说过这话,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我叫霍尔德·阿萨,是个商人,我觉得你身上还有些可用的价值,我可以和你做笔交易,怎么样?”

“你想要从我这获得什么?”

“利益。”

“那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霍尔德翘起嘴角,露出带有侵略性的微笑:“复仇。”

风声依旧回荡在山谷间,两人的对话夹杂在风中变得模糊不清却传得很远很远,仿佛被整个世界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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