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何有心学电影里的主角，只需在这种场合下哈哈大笑，一番嘴炮，便引得拂尘道人纳头膜拜。

但他又觉得这种操作属实太蠢了，这又不是电视剧和动漫。老爷子见他一笑说不定就大喊：“此蛇已非吾爱徒，必杀之，当风扬其灰”云云，然后把他刘刹何切成寿司。

他这棍子似的身材可不就是待宰的寿司棒吗？

刹那间念头齐飞，但又抓不住头绪，他是有些见识的社会人不错，但作为妖怪他还是要学习一个，他根本不知道妖界的水有多浑……检查造假的手段肯定比人间多，至少他觉着搜魂夺魄是要比吐真剂牛皮些……

越想越乱！

嗨！考虑这些干啥！老子前世光棍一条，今生一条光棍。自己早就该走奈何桥喝孟婆汤了，现在多活了好几年，还过了一把畜生瘾，爷爷血赚！

刘刹何很干脆地放弃了思考。

说起来很长，大脑考虑的这一阵其实也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在拂尘道人看来，刘刹何一副茫然无知的痴呆模样，倒也符合茫然无知的样子。

收回手，自然地抚摸起自己的胡子，拂尘道人开始思索。

顺着便宜师傅的手，刘刹何这才发现自己先前忽略的一点：拂尘道人脸上竟然有络腮胡！

“这一点也不道士！”刘刹何抓紧时间吐槽，深怕自己再无机会，“我先前怎么没发现？”

再瞄两眼，只觉得师傅的络腮胡浓密整齐，光可鉴人，非常健康，颇有几分张飞真传……看得出师傅很爱惜。而且……看上去真的让人觉得这络腮胡就该长在师傅脸上，于是令人下意识忽视了。

“师傅的毛发是真滴旺盛，该说不愧是拂尘成精吗？”刘刹何发散思维。

“啪！”

刘刹何一哆嗦，回神了。

却是拂尘道人轻拍太师椅，无奈地开口：“你现在的灵魂很特殊……类似人类中毫无修炼天赋的人才有的‘石窍’状态，我还没见过妖族有这种灵魂状况的……照理说你本来都没可能开灵的……”

刘刹何无言以对。他总不能说自己真的是人类的灵魂吧？只能先转移话题。

“师傅，何为‘石窍’？”刘刹何恭敬地问。

拂尘道人捋着胡须，解惑道：“‘石窍’是人类才有的一种灵魂状态……人类的形体可谓天下最合适修行的了，身体结构暗合天地大道，因此被称为万物灵长。但所谓祸福相依。人类的身体固然适合修行，但灵魂未必。天资卓绝者修炼起来比起我们自不可同日而语，其他的但凡年岁久一点，超出正常寿命，便算作迈入修行的门槛了……嗯，器物除外……人类修行厉害的代价就是有些人成不了炼气士，无望长生……也和该如此，要是人人都能修炼，地球这么多人类，天地可不早该被抽干了？”

顿了顿，拂尘道人继续说：“至于‘石窍’，源于俗语：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你想想，对天地毫无感触，没有灵根，空有天下最适合修行的皮囊，可不就是石头了。”

刘刹何脸色有些尴尬。

拂尘道人也意识到自己新收的五弟子正是这种‘石头’，赶忙宽慰：“老五，我不是在说你啊，毕竟你是过了水火劫的，你不一样。”

师傅您就闭嘴吧！刘刹何此刻欲哭无泪。他过没过水火劫自己还不清楚吗？人类渡个屁的天劫！

随后拂尘道人说既然刘刹何不能直接接受灵识，就先拿古籍自行参悟，为师则去找找可有解决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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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架起一堆火，烧着山上采下来松脂，空气里弥漫着松树的韵味。

从清凉的河水里出来，在青石上卧下，等到周身水汽蒸腾干净，刘刹何恭敬一拜，于袅袅云烟中，预备阅书了。

他这是在模仿古人读书前沐浴更衣、焚香净手的习惯。

毕竟摆在他面前最年轻的一本书也是清朝年间了，他上辈子哪有拿手指蘸唾沫翻阅古籍的福分啊！

瞧见没，这八成是孤本！爷读过，口水为证！哪怕是这辈子没有手蘸不了唾沫，可他刘刹何也可以用尾巴嘛！不亏的。得拿出配的上的仪式才行！

这就叫讲究。

……

可饶是如此虔诚，刘刹何还是很快犯了难。

因为他看不懂这些东西。

倒不是说认不得字，他毕竟曾是航天计划的一员，还是干活最杂的后勤专员，文学方面的水平还是有的。这些书哪怕有些年代久远，对着字形他连蒙带猜也能蒙个七七八八。

关键是他不清楚里面的意思。

这些书里的东西说的含糊不清，又用典颇多，刘刹何觉得寸步难行。

然后他就跑去找白鸢师姐……

师姐告诉他，凭借他刘刹何运转法诀多年的身体本能，还有认得字的大脑，看到这些书只要稍微思考一会儿就有收获，而这些书太基础了，她都不知道还需要解释，那块石碑高深些，但书没读懂前看了等于屁。

一句话：你得靠感觉，自己慢慢悟。

刘刹何简直要抓狂了，没有古汉语字典，没有《辞海》、《说文解字》和网络，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在扯什么。

啥，啥，啥！这些的都是些啥！.jpg

他其实很清楚，自己的灵魂源于人类，八成就是没天赋的“石窍”。本来也不渴望这些的，他一直觉得自己夺舍而来，等到拂尘道人发现自己的秘密，自己就得死，所以前几年的生活都颓废的很。没成想他刘某人柳暗花明又一春了，而且还有可能变成神仙。

……

妈的那可是神仙！从来没体验过，甚至见都没见过的东西！

那不香吗？

新世界的大门都打开了，却让他安心做一条咸鱼，或者咸蛇，苟活几十年，别说是未来化为人形重返人间享福，现在连命都可能随时没了——蛇可没有医保和蛇权的，不成为真正的妖他永远只是开了灵智的畜生，不说疾病、寄生虫。光是被人类抓去切片，或者被从十万大山里随便出来遛弯的大佬拿去做宵夜，想到这些他就战战兢兢。

这就是没脑子的好处啊，他要是没脑子，就可以学猪圈里的猪，不关心出栏期，只关注猪食槽，还有母猪。

只要他没被骟了……

“老子就不信了！”刘刹何暗自发狠，决心拼命拿下高地。

一连好几天，等到拂尘道人和白鸢再见到刘刹何的时候，被这条蛇下眼睑浓郁的黑色素吓到了。

“不想你竟勤奋如此”拂尘道人抚须感叹。

刘刹何欲哭无泪。

“咳，这次叫你来，为师是想告诉你，你灵魂的特殊状况为师确定了……不过……”拂尘道人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诶呀！师傅您就快说嘛！你看五师弟现在多惨啊！快帮帮他。”白鸢催促道。

“也罢！”拂尘道人长吁着，一拍大腿，下定决心，“为师查过了，你的状况确实成不了炼气士。”

……

“师傅，师弟怎么没反应，跟个木头似的”白鸢戳了戳拂尘道人。

拂尘道人语重心长：“大喜大悲之下，都可能发生这种情况，甚至昏厥也说不定。毕竟，他是无缘仙道啊。”

刘刹何现在倒是没想什么仙道不仙道，他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得嘞！爷这么多天夜白熬了！”

拂尘道人见刘刹何一脸不欲再生的表情，生怕他寻短见，立刻补充：

“为师这里没什么办法，不过你四师兄那里却不一定。他久居鬼市，三教九流混杂，鬼市地下更有一座鼠族的藏书馆。举族之力，馆藏何止万千。你在哪里说不定能找到解决之法，便是其它修炼体系的线索也应该会有。”

扑通一声，刘刹何倒在地上。

白鸢神识一探，发现自己师弟竟然当着师傅的面睡死过去了，她又好气又好笑，就想立刻将他踢醒。

拂尘道人挥手拦下，轻轻说：“看样子他是累坏了，且随他。我这里有些强身健体的简单法门，往后你督促他每日浸泡，训练，是必要有些许自保之力才可放他出山去寻老四。”

“是，师傅。”白鸢双手抱拳，弯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