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悲痛中的王栋梁，李修没多说什么，看向方老师，轻声提醒道：“老师，我们回去吧。”

“不可能，不可能的。”王栋梁突然抬头说道。

李修瞥了他一眼：“你难道不知道她打两份工作，每天只吃晚餐跟夜宵吗？让女儿通宵打工，又声称要她好好读书，你只想问一句，你哪一点能证明是她父亲？”

“只吃晚餐跟夜宵？”方老师不是很明白。

“如果不想你女儿暴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的话，明天上午来学校一趟吧。”李修淡淡说道。说完，他狠狠瞪了王栋梁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现在看王栋梁的神情得知，他确实很震惊，在震惊中带着绝望，希望他能面对绝望悔过。

现在他没必要在这了，万一多说了什么话，引起他的怀疑，那就达不到悔过的效果了。为了避免自己或者方老师说错话，李修决定于方老师离开。

方老师更为纳闷，这么多天了，她都看不出王燕燕没吃早餐，李修又是怎么看出来的？想了想，觉得留在这里会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起身对王栋梁笑道：“我学校还有点事就先走了，明天请您来一趟学校吧。”

李修走出病房，回头瞥了一眼王栋梁，转身朝电梯大厅走去。

病房内一片寂静，年轻人闭上了嘴巴，知道这个时候他最好不要出声刺激到王栋梁。至于王栋梁，右手继续抓着自己的头发，一把一把往下拉，眼泪稀里哗啦直掉。

没了女儿，也就没了经济来源，没钱怎么活下去？王燕燕的母亲死的早，现在女儿又早自己离开，亲戚朋友在他赌博疯狂的时候断绝了来往，每个都到了拒绝相见的地步，仿佛一瞬间，剩下他孤苦伶仃留在这个世界。

未来仿佛成了一片黑暗，这让他内心恐惧，觉得世界抛弃了他。

在电梯大厅门口，王燕燕一脸懵，带着疑惑的眼神盯着李修。直接把她给说死了，这样对父亲真的好吗？父亲不会发生意外吧？想到这里，她又有点担心，想冲进病房，可是赵文娜在旁边拉着她，并对她摇头，示意她不能过去。

过去的后果会怎样？会很坏吧，想着应该是人间地狱。

谭雪琳刚想问，在看到李修冰冷的表情后，选择闭嘴，只是忍住疑问的表情太难受了。她这种性子不习惯忍受疑问。

王云超靠在电梯门边，在李修过来后，随手按了下电梯按键，问道：“你怎么知道燕燕没吃早餐？”

谭雪琳看向王燕燕，带着惊讶说道：“啊？燕……。”

旁边的赵文娜大惊，立即伸手捂住谭雪琳的嘴巴，阻止她继续往下说。

刚刚在病房说了王燕燕死掉了的，貌似还有点效果，现在如果听到谭雪琳的话，他会知道方老师在骗他的，到时候只有反效果。

李修也被她的鲁莽惊呆了，皱着眉头，带着杀气回头，冷冰冰盯着谭雪琳。

谭雪琳也意识到自己差点坏事，推开赵文娜的手，吐了吐舌头，再也不敢随便说了。

李修回答道：“肚子饿的时候，肚子是不是会发出咕咕叫？”扫视王云超与谭雪琳点头，他接着说道：“咕咕叫是胃发出的，医学上叫肠鸣音，一般发生在胃排空食物后，正常人的胃排空至少需要四五个小时，当然纯糖类除外，王燕燕一般在第二节课就开始肚子叫，不难推断，她在六点后没进食了，现在酒店晚班一般是早上六点到八点换白班，所以。”

说到这里，李修看向王燕燕。

他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酒店一般早上六点到八点换白班人员，六点后又没进食，所以在半夜她必须来个夜宵，否则撑不住。

一般人不会知道肠鸣音的，只知道饿了肚子会咕咕叫，却不知道，肚子咕咕叫大有学问，如果不饿也咕咕叫，那是肠胃有问题，医生可以通过肠鸣音的位置大致判断病情。当然，李修没学过医，这些是通过父亲李瑞明耳濡目染的。

这时电梯门开了，里面没人。

王云超转身进入电梯，接着才是其他人。

李修在进入电梯后，靠着墙壁，双眼直视王燕燕，说道：“其实，她在中午就醒来了，后来全都在装睡。”

这下电梯内的五人惊呆了，王云超与方老师盯着王燕燕，想当事人开口解释一下。赵文娜与谭雪琳则带着惊讶，盯着李修，一脸不相信。

“你又没去看过，怎么知道装睡。”谭雪琳问道。

李修继续盯着王燕燕：“睡了一个上午，肚子又饿，怎么睡得着？你们以为放学后，她轻飘飘的走路姿势，是没睡饱吗？那是饿的。”

王燕燕没有回答，低着头，不敢与大家的视线对上。

默认了。

接下来的事，与李修好像无关了，仰头看着电梯上的数字慢慢变小。好在大家的注意力也没在他的身上，全都在问王燕燕。

很多人类很愚蠢，为了眼前，丢掉了未来。

等到未来降临之时，这才意识到自己过去的愚昧，可惜那个时候已经回不了头了，只能默默接受。自己犯下的错误，含着泪也要承受。

当然也有一些人在面对更坏的结局时，直接抛弃了过去，不认为眼下的果是之前种下的因。这类人连自知之明都没有，更为愚蠢。

早餐省五块，中午省十块，一天能省下十五块，对于眼下的王燕燕来说，已经属于巨款了，至少能抵消部分高利贷的利息。至于自己，咬咬牙就过去了。

一个中学生，能直面惨淡人生，这勇气足以让李修夸赞，这么做也是她的无奈之举，并不能完全怪她。

拦下计程车，送走了王燕燕，五人站在住院部大门口，等待着暴雨歇息。

虽然之前赵文娜方老师等人都跟王燕燕说过，让她去把两个地方的工资结算了，可李修并不认为她会真的去结算。在没有解除背上重担之前，她是不会听大家的话的。

看着眼前滂沱大雨，李修回想最近一年自己干了些什么。

想着想着，越是觉得王燕燕跟自己有些相似。背负了太多，不敢面对他人，将所有痛苦压在心底，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为凄惨的。

这一年里，他对什么事都太冷漠了，冷漠到连最要好的朋友都可以漠视的地步。不想进入指导部，不想跟大家去天文台，觉得一切都无聊，觉得人生都是由无数的无聊组成。

好在这次没有觉得无聊，这次没有漠视。

现在他觉得并不是人生太过无聊，而是人生觉得他无聊，所以才是一片惨淡之色。

“哦！赵美女，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啊。”

五人回头，第一眼看到周琦居然站在背后。

这货又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难道没参加社团活动吗？

“呀！还有雪琳美女啊。”周琦面上挂着灿烂笑容，说道：“还有方老师您也在啊。”

看到李修与王云超回头，周琦脸上的笑容僵住，伸出右手，笑道：“嗨！”

王云超乐坏了，刚才还在想着雨什么时候停，没想到来了个公子哥，这下好了，应该有车。

跟王云超想象中的一样，周琦确实是坐车过来的，而且还是加长车，别说五个人，来六个都能坐得下。上了车，询问才得知周琦父亲一个客户突发急病，就在医院住院，周琦代父亲过来探望。

周琦未成年，还没驾照，无法开车也不会开车，干脆就让公司里的人用接客户的公车送他过来了。没想到反倒让李修他们捡了 个便宜。

一路有说有笑，周琦一直将五人送到校门口，这才返回公司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