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这些江湖客是多么的无名，一旦他们将这曾经的天下第一谋客杀死，他们的名声将会被天下人所知晓。

每年有多少不聪明的江湖客死在竟先生院子里，大约竟先生自己也数不过来。

——是的，不聪明。

聪明的江湖客会知道，一个谋客告诉别人自己在这个院子里，这个院子必然是各种艰难险阻，机关重重，而只有不聪明的江湖客才会只看到院子里住着的那个人。

大约竟先生，是极为重视自己的徒弟的。

她是出于什么目的收了这些徒弟呢？

是因为无聊，抑或是希望自己的本事有些传承，所以才收了这五个徒弟呢？只是人没有牵绊的时候，是最铜皮铁骨的，而人一旦有了牵绊，有了软肋，就无法再随心所欲了。

竟先生对于繁星，想来是爱护的。

她会看人，所以她将繁星交给了自己。

自己未必是一个好人，但却是个聪明人。

繁星智谋，却不谙人事，自己市侩的很，恰好与繁星互补。繁星此时在自己的庇护之下，犹如一株长在大树下的小树苗，自己这棵大树给予其荫蔽，而总有一日，这棵小树苗，也总有一天会长大……

“你看着我做什么？”许是裘凡的眼神有些太过于长久的驻留在繁星的身上，弄的繁星有些发毛，于是繁星便有此一问。

“我在想，竟先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话一说完，繁星的眼睛是亮晶晶的，满眼都是崇拜。

“老师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比你厉害？”裘凡调侃。

可繁星却没听出裘凡话里的意思——竟先生自然是比繁星厉害的。

“厉害，厉害，老师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了。”繁星的语气，是开心多了。

“竟先生为什么会收你们这五个徒弟呢？”裘凡问。

“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们都很厉害。”繁星说到这里，皱了皱眉头，“但是还是我最厉害……”

裘凡听了繁星带着一点稚气的话语，也并未往心里去。

“是真的。”看裘凡好像有些不相信，繁星义正言辞地说着。

“是，是，是，你是天下第一谋客的徒弟，你很厉害……”裘凡带着调笑的意味，这么回答着。

“是真的……我是先生收养的弃婴，先生捡到我之后，才有了想要收徒的念头。说起来，我才是他们的师兄呢……”繁星带着一点委屈，这么说道。

也就是繁星这个孩子，在竟先生身边的时候，就是一张白纸，从婴儿时期抚养到现在这个年纪，他所有的知识，所有的念头，所有的想法，都是来源于竟先生。

自己在身边带着的，是犹如竟先生翻版的小谋客。

当脑子里有了这个念头之后，裘凡几乎被吓了一跳，可随后，他转念一想，人各有不同，竟先生成名时候，已经是个女人而非少女了。

和眼前这个稚气未脱，不谙世事的孩子，怎么会一样呢？

“竟先生有没有教过你，人生而当是谦虚。”裘凡这般调笑道。

“可是我说的都是实话，先生还夸我比他们都聪明，是他们里面最厉害的一个呢……”繁星的话语里带着一点小小的委屈，可裘凡听了之后，却是哈哈大笑。

夜深了，繁星睡下了，裘凡倒是迷迷糊糊。

外面传来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不大，倒是把繁星吵醒了。

繁星迷迷糊糊醒来，打算接个手，他睡眼稀松，微微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三魂七魄飞了一半。

这窗外缝隙里出现了一只眼睛，一只白多黑少，带着怨气不平的眼睛，那眼睛边还挂着干涸的鲜血……

此时繁星是吓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凡说能吓出声的，都是还没有害怕到极点的，而此时的繁星，是快站不稳了。

也不知拿来的一股无名风把窗户吹开了，外面站着一个“人”，那人衣衫散着，头发披着，浑身上下都是血渍，脸上一片干涸的血迹，月光之下，依稀能够看到对方的容颜。

繁星两股战战，吓的浑身都冷了。

可这血一冷，他突然就觉得嘴巴能说话了，那窗外的人影开始移动，不是用走的，是用飘的……是的，飘……好像是一片纸片在风中摇摆一样……

“裘……裘……”

“什么事？”迷迷糊糊的，裘凡好像应了一声。

“鬼……鬼……”繁星此时是话也不利索了。

这边裘凡翻了个身，挠了挠背，这破庙里蛇虫鼠蚁不少。

见裘凡没有一点要起来看看的意思，繁星这边都快要吓的坐下了。

再是战战兢兢，大着胆子一抬头，却发现，那个“人”不见了。

繁星呼出一口大气，三下两下跑到了裘凡身边，本想把人叫起来，却没想到裘凡眼睛骤然睁开，眼底全是清明。

“你醒着，你醒着居然不起来！”繁星被好大一吓，本以为是裘凡睡熟才没醒来，却没想到是他居然是在装睡。

“不装睡，那人怎么肯来？”裘凡全然没有一丝睡意，眼睛里全是精光。

看裘凡这个样子，繁星竟然是一丝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人是谁？”刚刚繁星吓的不轻，根本看不出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是谁的。

“还能是谁，不就是我那为官的好徒弟——殷书华。”虽然脸上全是血迹，但是那五官裘凡是不会认错的。

此话一出，繁星原本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但是那殷书华不是已经……”

“死了。不错。所以这样，才有趣啊。”裘凡看着繁星这个样子，哈哈大笑。

“哪里有趣了？”繁星立刻反驳，“咱们这可是见了鬼了！”

“见鬼？鬼在哪里？”裘凡反问。

“刚刚……等等……”繁星立刻反应过来裘凡所说的话。“你的意思是，刚刚那鬼，是人假扮的？”

他本来是怕黑怕鬼的，可一听裘凡这句话，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不怕了。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鬼，哪怕有，也在人心里。”裘凡这般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