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不好。”大街之上,熙熙攘攘的,一个少年突然站住,对着这朗朗青天说了这么一句话。
随行仆从看着这天上挂着的太阳,摇了摇头:“少爷,还是别说胡话了,竟先生的行师宴快开始了,再磨磨蹭蹭怕是赶不及。”
少年摇头反驳:“竟先生的宴会分明在下午,现在不过才刚刚清晨,怎么会赶不及?”
“咱们这不是为了占一个好地方嘛……”那仆人想反驳又不敢大反驳,便说了这么一句。
走了几步,见路旁有个算命先生在打盹,那人长着一脸的胡子,但是眉目却极为干净,似乎隐约还有一些气宇轩昂。只是此时他敞衣露怀,显得略有些邋遢,但是旁观的卦棋却极为干净。
这路上的算命先生无不是打扮的仙风道骨,他这一打扮,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最让少年感到好奇的,乃是这卦棋上所写的几个字。
——十卦九不准。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丢到那算命先生手上。
“我买你十卦。”少年那明朗的声音响起。
那算命先生懒洋洋地起来,将银子收在怀里,而后拿出纸笔,让少年在纸上写出自己的名字。
少年的字一笔一划都是极为周正的。
只是落笔的时候偶有停顿,并不连贯,似有迟疑。
那算命先生心想,莫非还有不愿意写自己名字的?等少年的名字落在纸上的时候,那算命先生才明白少年为何如此。
少年名曰:白池。
白是好字,池也是好字,但是放在一起,就有些不太好听了。
那算命先生也是吃过见过的,面上道没什么惊讶的神色,只是夸啦一句:“少爷好字。”
“你知道了我家少爷名讳,现在就算吧,甭管是测字,摸骨,相面,便尽管来,若是要少爷生辰八字,我也等会报给你,咱们赶时间,你便快快的来就是了。”那仆人自幼看着白池长大,人又直率,倒是没什么坏心。
白池也知道他是着急,便也未曾说什么。
“不用生辰八字。”那算命先生看着白池那俊朗眉目,便是如此回答,“我只要看看少爷面相加看看少爷的名字便可大约测测了。”
他说的是一个大约。
原本白池算命也不过就是一个玩。
这十卦九不准是怎么个不准法,白池可从没见过。
他对这算命一说,从来都是不信的,如今给那算命先生一锭银子,也不过是为了一个玩而已。
那算命先生算卦掐诀,模样倒是做了个齐全:“想来少爷家境贫寒。这家族人丁也不太兴旺……”
他才说了两句,白池身后的仆从就默默的笑了出来,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
后面说的那七句话,也不过如此而已。
说了九件事情,竟真的九件事情都不准。
这也算是稀奇了。
“果然是十卦九不准。倒也没有骗人。”白池听了那算命先生的话,倒也没有生气,只是了然地说了这么一句。
只是他心里却隐隐约约开始佩服起这位算命先生来。
这十句话句句皆准不容易,句句不准却更困难,更何况这十句话皆不是胡诌出来的,而是与这实际情况所相反的。
白池的仆从只当这算命先生别无一用,可少年白池心里,却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他此时心中,甚至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某种类似于肃然起敬的感觉。
“我在等先生说第十个卦。”九句话说完,白池的语气也沉静了下来,言语之间,少了一丝玩味,多了一份尊敬。
“小少爷听我一劝,将这名字改了吧。”那先生装模作样念了句口诀。
“哦,这是为何?”
“少爷往日鹏程万里,前途无量。总是要有一个响亮的名号的。”他这话里有话。他自然是不能明说白池这名字不雅,可却也要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
“先生不知,我祖父有一位故友,通晓奇门遁甲之术,便是在我未出声的时候,便定下了我的名字,说我往后会因这个名字而有一番机缘,便是我百般不愿意,还是……”白池欲言又止。“祖父对这位故友极为相信,家父又对祖父极为尊敬。我与祖父与父亲都不知多少此提过这件事情,可他们都未曾应允……”
那算命先生听了之后,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便缓缓说出一句话:“小少爷,听我一劝,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话一出,白池脸上阴云散去,便是一番豁然开朗的模样。
“多谢先生明示。”说罢,便要起身,只是起到一半,却突然愣住,“若是我空手去找祖父那位故人,怕是对方会觉得我礼数不周。”
言下之意,便是要这算命先生说出要送那位故人什么礼物。
算命先生也不作答,只是摸了摸手里的银子……
白池也是心思通透之人,他又摸了一锭更大的银子,送到算命先生手里。
那仆从在后面小声默念了一句:“少爷真是有钱烧的。”
算命先生旁边原本还躺着一个晒太阳的男人,听了这句话之后,原本这眯起来的眼睛骤然之间睁了一下。而那狡黠的眉目上似乎有了一点笑意。
“想来,那位高人是个大善之人吧……”那算命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却有些揣测,没有刚刚一开始的坚定。
“确实。”
得到白池肯定的答案之后,那先生的眉眼上露出了一丝放松的神情。
“小少爷,如今这灾祸连年,想来那位先生,也是心痛,依我所见,不若你以那先生的名义,花些钱财,做一次舍粥施衣,既是怜悯了这些灾民,想来也能为那位高人博一丝善名。”
“先生高见!”听了这句话之后,那小少爷立刻站了起来,与那先生作了个揖,正要起身走,却似乎想起了什么时候,又是问道,“敢问先生贵姓高名。”
语气,已是和以往大不一样了。
“不也高,也不贵,普普通通裘凡而已。”裘凡站了起来,也和白池作了个揖,那姿势体态,比之白池,更是沉稳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