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跟随您，做最正确的抉择与判断。”柳穆露出淡淡的微笑，在她身躯之上、由光之树所发散出来的金色光芒的映衬之下，这份微笑显得迷离而梦幻，有一丝丝隔离于这世界的淡雅与出尘，“但陈翰——他们也并非是有意阻挠，只是这种事情，不是每个人都拥有足够的头脑，能够在这样的场合就明白您到底是在做什么的。”

听到柳穆在为陈翰等人开脱，梅维斯反而是微微地放下心来，她和柳穆也算得上是老相识了，正如梅维斯自己之前所说的，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相当亲近而且复杂。

因此，梅维斯十分了解眼前的这个柳穆的性格。

叶修齐提醒梅维斯有诈，梅维斯虽然没有回应、也没有表现出来提防，但她的心中其实是早早便对柳穆有了提防的。

这位少女的聪慧，梅维斯早就清楚，她也曾想过柳穆或许会阴奉阳违，只是想要接近自己的身边对自己下手。

但此时此刻……情况显然并非如此。

梅维斯知道，柳穆虽然有时候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手段的人，但矛盾的是，她同样是一个极为善良的人，她同样那样的过去与童年，不但没有让她变得善妒与阴狠，反而让她意识到绝不要去伤害其他人这一点。

因此，柳穆第一时间劝说梅维斯不要对陈翰等人动手这一点，在梅维斯看来，便是一个十分明确的信号。

——柳穆真的被自己说动了，想要加入自己这一边的阵营来，因此，她第一时间担心的，反而是她的那些朋友们，担心自己的朋友们会因为自己此时此的选择而陷入险境。

梅维斯不由得微微笑了笑：“你放心，我是权能，是能力者的权能，我这么做的目的，也是希望我们能够拥有更为美好的未来，在这里的这些人，都是世界顶尖的能力者，是未来新世界的能力者之中的中流砥柱与栋梁。

“这世界上谁都会犯错，谁也都有无法想明白的事情，因此，我不会迁怒于任何人，但……”

梅维斯微微抬起头来，她那仿佛由扭曲的空间碎片所构成的身躯结构在这一刻微微焕发出某种闪光来，从身躯之中透发出某种凌厉的意味来。

但她却没有动手，目光仍然落在眼前的柳穆的身上。

柳穆是何等伶俐的人，一瞬间便明白了梅维斯的意思，她微微点了点，旋即转过身来，毫无防备的背对着梅维斯，面前眼前的陈翰等人，身边金色的光芒飞散，缓缓道：“陈翰，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吗？这确实是正确的做法，在此之前，我们只看见了叶修齐的计划所可能带来的毁灭性的后果，但……

“今天我听了梅维斯的话，才真正意识到，这是毁灭之后的新生的开始。

“你可能仍然觉得是一场无谓的、残忍的大屠杀。

“我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我想我明白了。”

柳穆扭头看了一眼梅维斯，微微点头，然后才重新转回目光来，看着眼前的陈翰，缓缓道：“这不是屠杀，而是人类迈向新的纪元的最大契机。”

陈翰还没有开口。

叶醒川这时候却终于忍不住了，正如之前梅维斯也心存疑虑那样，叶醒川的心中，也觉得柳穆似乎是想要另谋他法来打破眼下的僵局。

然而此时此刻……

叶醒川忍不住道：“柳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情，是要屠杀掉这颗星球上的数十亿人——是在代那数十亿人做出决定，这不是一个单纯的数字，而是数十亿活生生的生命，他们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人生、自己所挣扎与奋斗的一切。

“没有人……没有人有资格就凭借着什么‘人类世界的新纪元’这种可笑的说辞就能够让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就此走向衰亡。”

陈翰看了叶醒川一眼。

在陈翰眼中，叶醒川还真的是一如既往，那样的阳光血热与高扬，和他认识的那个曾经的高材生简直如出一辙，眼下不过是换了一个战场而已。

他的见地与主张，永远是那样阳光与正直。

陈翰倒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不希望这个世界、不希望自己熟悉与在乎的人就此走向毁灭。

这时候，陈翰才忽然意识到，他想叶醒川与之前并无什么变化，但他自己却又何尝不是如此？

哪怕经历了这么多、改变了这么多，某些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从来没有改变过的。

叶醒川仍然是那个阳光而正直的大男孩，耀眼的像是天空之中的星辰，让人无法直视、甚至觉得羞愧。

陈翰则仍然是那个陈翰，格局永远没有那么大，想的事情也那么简单，也不觉得正义在这些时候有多么的重要。

一时之间，陈翰甚至微微走了神。

他甚至都不大清楚自己怎么会在这时候走神，这或许是因为眼下局势的变化、也或许是因为柳穆这个选择、也或许是因为陈翰终于意识到了，局面进展到了这一刻，哪怕是他，他无法改变局面了。

他似乎从来都不是那个故事里的主角。

正义的话不是他会说的、艳遇与奇遇也不是他该碰到的……

他这样的路人甲，就只能是服下什么试验药物变成怪物这种戏码与桥段。

因此在此时此刻，他没有办法做到任何事情。

但陈翰有些不大高兴。

他也不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不高兴，这或许也是他这种路人甲角色应该有的情绪，与主角不同，这种情绪更贴近于常人，更正常与更无从琢磨，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么一点儿的不高兴从何由来，又到底是为什么。

这时候，陈翰注意到两道目光——那是叶醒川和白茉瞳都在看着他。

两个人的目光灼灼，显然是希望陈翰能够在此时此刻做出点儿什么来。

然而陈翰能做到什么呢？

他只是抬起头来，看着柳穆，有些不高兴地道：“前两天咱俩还一桌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