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是欧大海这个枪毙鬼终于被抓起来了，这下他要吃牢饭了，他这人就活该在监狱待一辈子！”何弦提到欧大海满肚子怨气，不过又好奇起孔小苗的事情，问朱宇坤道：“师傅啊，这个老板娘的爸爸当年真是贪污被抓进去了啊？”

朱宇坤点点头：“采购这个工作，如果思想上出了偏差，收受供应商的贿赂，以次充好，短斤缺两，渐渐就像滚雪球似的，越走越远。孔大维出事前，我还特地找他谈过，希望他可以主动向领导坦白问题，可是……”

“想不到这么多年后，竟然是这样遇到了他的女儿，怪不得孔小苗一开口就说风水轮流转呢。”

“她的要求也没太过火，再说她也是一个非常努力生活的人，值得我们帮一下忙，我们就群策群力，尤其是你们，当成一次测试也不错，好好帮她把菜式想出来，希望她将来的饭店经营可以更顺利。”朱宇坤说道，“另外，你们要注意到这是一家提供给工薪阶层饮食的饭店，千万别想出一些高价成本的菜式，要注意经济实惠美味的原则。”

“好的师傅。”三个徒弟乖乖地应道。

【你没有资格被称为父亲】

欧小楼配合警察做完案件记录后，在离去前，他要求见一见欧大海。警察安排他们单独见面的机会。

在一间审讯室里，欧小楼再次见到了欧大海。

欧大海毒瘾开始发作，不停打着呵欠、流着眼泪和发抖。他看见儿子进来，鼻涕拖得很长，脸上是不知道笑还是哭的表情，非常怪异。

欧小楼在他面前坐下，注视着他，曾经熟悉，却又无比陌生。说是父子，却更像是仇人。

“你是不是在想，你怎么会有我这样的一个爹？”欧大海出人意料地先开了口。

“父母可以挑选吗？”欧小楼问。

“你要怪就怪自己投胎技术不好，下辈子你要找个好人家。我教不了你什么，我就教你这一条哈哈，连我自己，连我自己下辈子投胎都要想想清楚，不能这么穷，不能这么穷。”

“即便父母不可以挑选，我也从来没有后悔成为我妈的儿子，妈这一辈子都过着贫寒的生活，但她从没让我觉得我们很贫穷。”

“我知道，我懂，你妈样样好，我样样不是，你就后悔成为我的儿子呗……呵呵……呵呵……我还能说什么，我都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其实你不应该来看我，你应该把我忘了，就当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忘了你还有个爹。”欧大海不停打着呵欠，眼泪鼻涕一大堆，看不出是在哭还是在笑。他无赖地捂着耳朵，自暴自弃地说道：“你真的是不必来的，我这么惨还有什么看头，你走吧，就让我自己待着吧……”

“在我需要父亲的时候，在我妈需要一个负责任的丈夫的时候，你希望我们把你忘掉，在你需要钱的时候，你却可以用尽一切手段让我们把你记起来？”

“对，我无耻，我无赖，我做过的我都认，你不要和我说了，不要说了，啦啦啦啦，我听不到，我什么也听不到。”欧大海故意地回避着问题。

欧小楼静静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小时候，妈总是对我说……她说你是小镇上做饼最好吃的人，她说你有一种天赋，每个在清晨尝过你做的饼的小镇居民，都会觉这一天是非常新鲜又高兴的开始，妈说，你做的饼里就是有一种令人幸福的味道和力量。妈一直坚信这一点，以至于无论我多么努力地做饼，她总觉得我还差你一点点。甚至到妈去世之前那段时候，她还念念不忘想要尝尝你做的饼，尽管她受了你这么多苦，为你遭了这么多罪，她还是相信有一天，你会回到她身边，像过去那样，做一块世上最好吃的饼哄她开心。而我，在妈的影响下，虽然一直恨着你，却竟然还暗暗觉得我爸一定是世上最了不起的做饼师傅，因为我无论如何尽心尽力，我都还会差我爸一点……”

听着欧小楼的话，欧大海肩膀抽动着，不知是悲是喜，他浑浊的双眼里积蓄着眼泪，却冲欧小楼挥了挥手说道：“你不要和我说这些了，从我控制不住自己赌博开始，我就知道我已经废了，我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你妈是个单纯的傻女人，我也搞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理解我，这样宽容我，这样爱我，但我清楚我愧对她对我的感情，我清楚我不配……行了吧？你还要听我讲什么，你不就是想听我忏悔嘛，我忏悔了，我真的后悔了，可有什么用啊？！有什么用？！一切可以重新来吗，可以重新开始吗？”

欧大海说话声音越来越大，牢骚满腹，又羞又恼，近乎于咆哮：“所以你尽心尽力要成为我什么呢？根本没有那样一个欧大海，全部是你和你，妈的幻想，没有那样一个欧大海，没有。”

“对！没有。我尽心尽力，我付出全部努力不是为了成为你！我是要成为和你完全不一样的人！你不配成为我的榜样，你不配被称为我的父亲。”欧小楼双眼通红，面对这样无赖无耻的父亲愤怒地差一点就拍桌子。

“对对，就是这样，你尽情嘲笑我好了！你尽情羞辱我吧！我是不配当你的爹，要是你骂我你可以解恨，你随便骂，你开心了吧？！”欧大海拍着自己的脸孔说道：“我啊，不要脸的事情都做完了，我还在儿子面前发着毒瘾，我已经千疮百孔无可救药了，活该你倒霉，活该你被我生下来。你骂，只要你开心，打我两拳都没关系，我不怕你生气，我要告诉你真相，我告诉你我就算坐完牢，我只要没死在监狱里，我只要还能出去，我还是一滩烂泥，我还赌博，我还吸毒，我会烂死在街头，我早已经看穿了，我这辈子爬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