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半柱香时间，两人才终于争吵完。

张焕之冷哼一声之后回身过来，对杨清风郑重其事道：“白兄弟，既然你现在不能饮酒，那便好生收着，这庸医烦人得很，我便先行下山。”

“多谢。”杨清风也从扬州的思绪中回转过来，点头谢过。

“记住，扬州诗会近了！”

似乎怕杨清风忘记，张焕之在出门之时，又回头叮嘱了一遍。

杨清风再度点头，他怎么会忘记自己对慕音的承诺。之前这抠脚大汉就说过那些人还会对小莲楼出手，应该就在立夏时，也正是扬州举办诗会的时候！

方才蓝师与抠脚大汉说话时讲还有七人的毒要去解，他与卫天青约好的三日之后解毒，想来这是昏睡三日了，算上赶路需要的时间，确实是时日不多了！

杨清风当即不顾蓝师，迅速把不知何时被洗干净的衣裳穿上，提上诡刀后向蓝师道：“多谢前辈相救，不知王檀现在如何了，我去探望一下便要离开，在这一件事做完之后，便会帮你寻蓝云和《长生序》。”

“哦，王檀那小子？指不定在哪座山头喝酒呢。”

“喝酒？”

杨清风惊诧地看向蓝师，王檀之前已是奄奄一息，救回来了不说，竟然已经能动弹了？

“西域的兽毒而已，想必应该是那牧遥昌吉做的，持效长久但并不猛，虽然比不上我大哥的黑玉针，但也确实算不错了，只是我都出手了，还能有解不了的毒？”

“前辈果然神医，那不戒和尚呢？”杨清风象征性地称道一句，又问。

“那小子，啧啧，艳福不浅，”蓝师说着摇了摇头，竟是嘿嘿笑了起来，“也不知他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竟是能被蝶儿看上了，我就不弄那么多弯弯绕绕，让他们自己玩去。”

说到这，蓝师就似打开的话匣子，停不下来了：“你是不知道，那小子得了这天大便宜，起初竟然还敢不答应，本来我想把他丢到蛇阵里面去试药的，还是我大哥心软，给了他个考验，让了吃了那九天销魂散，和蝶儿共处一室，若是忍不住，便杀了，若是忍住了，便算过关。”

“你猜怎么着！”蓝师唾沫横飞，越说越起劲，“我大哥在屋外守了一夜，都没听到响动。早上终于忍不住冲了进去，发现那小子硬是在墙角盯了一夜的墙壁，双眼流下了血泪，双手抓墙指甲全秃，而蝶儿被他打晕过去，还在床上熟睡。”

“你说说，就这，我要是还不成全他们，咦？人呢？”

蓝师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杨清风已没了影子。

“这小子和他爹倒是不同，是个急性子。”

蓝师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一甩袖口道：“罢了，先去看看那卫天青带来的云中七鬼。”

不戒和尚和蓝彩蝶的事算是他们的私事，杨清风本就不方便插嘴，至于蓝师说的这些，是在害女儿还是在帮女儿，杨清风也不好说，而且扬州诗会近了，与其在这些琐事上浪费时间，不如早些与王檀见面后赶去扬州。

王檀是王叔同带来，既然已经好转还未离开，便是还有事，而在这药王谷还剩的事，该就是等自己了。

杨清风想明白，便用力一跃，上了个红砖房，虽说内力恢复缓慢，却还是能动用了一些。这药王谷最显眼的地方，还得是蓝师的宅邸房顶，于是多花费了些功夫，十几个纵跃后，杨清风终于到了蓝师的宅邸房顶。

这里视野开阔，谷中大多地方都能一眼望尽，四周多山，既然王檀去山上喝酒等他，必然可以看到这里，这里也可能会看到王檀。

不过杨清风没看到王檀，倒是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卫天青。

此时的卫天青正带着七个怪人从田地间的小道向这边走来，想必那七人便是他说的云中七鬼了。

云中七鬼杨清风不是没听过，传闻他们武艺高强，奇丑无比，作风怪异，作恶多端，且已消失多年，杨清风确是没有见过，没曾想竟是与这卫天青有瓜葛。这七人由矮到高，由胖到瘦的跟在卫天青身后，卫天青不苟言笑，他们也是走得正儿八经，只是杨清风从他们那怪异的脸上，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卫天青似乎注意到了杨清风的目光，远远地点头笑了笑。

杨清风本就与卫天青没什么交集，点了点头之后，便也就不再去多看，至于对方今后是否会与自己有关，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八人近了，蓝师的房门没锁，里面没人，卫天青也不进去，就带着七人在门口等着，这一站，七人就忍不住，在下面悄声议论起来。

“大哥，这人从刚才就一直在那楼顶，莫不是是个假人？”

“什么假人啊，二哥你这眼光不行了，这人虽然很弱，但却是个真人，看他握刀的姿势，想必是练过几招。”

那矮胖老大嘿嘿一声，指着楼顶站着的杨清风回头对其他六人笑道：“他应该就是那蓝师的护卫吧？嘿嘿，看这药王谷果然穷酸，想来也请不起什么高手，贴身护卫连三流都没有。”

“哎呀那不是糟了大哥！”最后那瘦高个惊声叫了起来。

“怎么糟了？”

“这药王谷要是名过其实，把我们医死了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我——”

“还不闭嘴！”

卫天青终于是听不下去，怒喝一声。虽说几人声音小，但他知道杨清风一定全部听了去，这七人丢人且不说，更怕的是在这药王谷惹出什么事端，坏了大事。

不顾楼下云中七鬼时不时递来的嘲笑目光，杨清风依然在山间搜寻着王檀的身影，不料，突的感到一个奇异的目光，不由得低头望去，巷口的一处青砖墙角，一个熟悉的紫色身影正摇着扇看着他笑。

可不正是那花间客王檀么！

“蓝谷主会不会把你们医死我不知道，至于楼上那家伙能不能把你们七个打死我倒是知道。”

还是那熟悉的话语，是王檀了。

“你这厮又是什么人！敢对我们云中七鬼这般说话！”

杨清风没说什么，微微一笑，扯下腰间的酒葫芦，向王檀丢去。

王檀接过。

拔塞。

饮。

一口。

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