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伯特法师神情疲惫的从案发现场回来，他脱下了汗湿的斗篷，交给身旁的学徒。

“在案发现场没有发现莱因哈特的灵魂。”他摇头道：“不管使用了什么方法，我的法术似乎失效了。”

他此言一出，不光是萨明，城卫队的头头脑脑们都忍不住吃了一惊。城卫队的正副队长身上，被法师协会的高级法师们施展了锁魂法术。

一旦遭遇不测，灵魂可以在原地停留很长时间，足够后来者把他们接引到魔王陛下的神圣花园中。这也是高级官员们的后路之一，就算肉体没了，至少还可以变成魔王陛下的英灵继续存活下去。

但是发生在莱因哈特身上的意外，让他们发现这条后路似乎也不是那么保险。

萨明叹了口气，挥手命周围人等退下。吉尔伯特又蹲下身，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麻布。他仔细的检查着伤口，右手释放出一个探查法术试图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萨明感到有些烦躁，这是他的第一个扈从，跟着他走过了桑梅，被秦人俘虏，又经历过蜀郡的征战。已经逐渐成长起来，变成了他不可或缺的帮手。但就在他憧憬未来的时候，就这样被悄无声息的杀死在小巷里。

“通知他的家人了吗？”他走到门外，朝着恩里克十九冷声问道。

“已经通知了他的姐姐，蒂妮小姐。”恩里克十九战战兢兢的回答道：“蒂妮小姐此前奉您的命令前往乔木村收税去了。”

“派人到城门口等着，等她回来了，第一时间带她到我这里来。”萨明吩咐了一声，然后走回到吉尔伯特的身后。

“看出什么了吗？”

“似乎和我们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吉尔伯特沉吟道：“秦人实在没有必要对莱因哈特这样的小角色动手。而尸体上的伤口也佐证了我的判断。如果是秦人，他们更加喜欢割开目标的喉咙，而不是把人的胸膛捅的像是马蜂窝。这更加像是那帮下等人打架的招数，而且，莱因哈特身上的钱袋子也不见了。”

“但是城里哪个不长眼的小蟊贼会对城卫队的队长下手？”

吉尔伯特也答不出，在魔法失效的情况下，法师们能够起到的作用不比城卫队的验尸官高多少。他也只能徒劳的一次次释放着探查术，试图从尸体上找出原因。

“应该就是秦人下的手。”萨明脸色阴沉的道：“伪装出劫财杀人的现场，试图混淆视听。”

吉尔伯特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也只好默认了这个说法。他望着萨明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呢？”

萨明微微摇头，尽管直觉告诉他秦人是这场暗杀事件的主谋，但他却仿佛老虎吃天无处下口。现在的艾泽城已经不是以前，深渊的各个阶层已经适应了秦人的存在。习惯了秦人的科技带给他们的便利，习惯了秦人的商业带给他们的富足。赶走他们吗？当然不行。那也只有在共同相处中，进行斗争了。

“我需要一位城卫队队长。”萨明轻声道：“恩里克十九显然能力不够。”

“也许蒂妮小姐是个不错的选择。”吉尔伯特法师直言不讳道。

“我虽然也这么认为，但是我担心她的双眼会被仇恨蒙蔽。”

“但我们没有更好的人选了……”吉尔伯特法师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位蕾吉蒂·显大人也许会很乐意做这件事。”

“是吗？”

“他今天刚刚被秦人刺杀，险死还生。更重要的是，为了抢救他的生命，莉莉丝甚至透支了明年的治疗术份额。那可不是小数目。”

“蕾吉蒂家大业大，这点份额恐怕是看不上的。”

“亲爱的萨明，你这样说未免就太看不起法师协会了。”吉尔伯特道：“这不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她需要实实在在的为法师协会奉献自己的魔力。”

“明白了。”萨明道：“那就请你走一趟吧，我现在不想见到这个女人。”

“乐意为您效劳。”吉尔伯特法师微微欠身，潇洒的行了一礼。

萧显神色憔悴的躺在病床上，微微阖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莉莉丝小心的将他身下的枕头抽出来，让他躺平了身子。这才转过身来，望着吉尔伯特道：“吉尔伯特，你想让这个并不被你们信任的人效力。这到底是多么疯狂的想法，才能支撑着您到我这里来？”

“这并不疯狂。”吉尔伯特坦然道：“秦人恨他入骨，有了第一次肯定还会有第二次。特侦十一不得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您或许不清楚，但他心里清楚的很。”

“他是一个心中充满了死志的人。”莉莉丝冷道：“在他打消念头之前，我不会让他出任任何深渊的职务。”

“两年的份额。”吉尔伯特法师似乎早已经料到了莉莉丝会这么回答，他抖落出一张羊皮纸，笑眯眯道：“协会需要您尽快将它补充到位，因为我们也许很快就会发动攻势……有消息说，南部出现了一支秦人的军队。”

莉莉丝面不改色的将羊皮纸收进怀里，“两年的份额而已，顶多就是我辛苦一点。但是你们要考虑失去我这种等级的法师的后果。”

“那是他们的事，跟我无关。”

“你……”莉莉丝怫然不悦，吉尔伯特的态度让她火大。蕾吉蒂家族有多久没有被人如此威胁过了？但事实摆在眼前，让她不得不正视对方的要求。父亲已经失去了艾尔小姐的信任，如果再有什么闪失的话，历经千年而不倒的蕾吉蒂家族将遭遇严重的危机，甚至有颓败倾覆的危险。

正当她准备屈服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床铺动了起来。萧显睁开了眼睛，虚弱的笑了笑。“他们打算请我出山？我的要价可是不低，你们能请得起我？”

“法师协会能够接受一切开价。”

“那我要孙铿的脑袋也可以咯。”

“……”吉尔伯特顿时语塞，过了许久才干笑道：“看你的付出，阁下。”

“好吧。”萧显挣扎着坐直了身体，望着吉尔伯特道：“是什么差事？我可以考虑一下。”

……

“城卫队的队长？”萧显闻声失笑出声，认真的望着萨明。“我可以认为这是你对我的侮辱吗？小子。”

“不，这恰恰是信任。”萨明道：“我相信你能够处理好艾泽城复杂的情况。我们需要秦人，但又不想让他们太过分了。”

“反正我现在也很闲，就帮你做一些事情。”萧显道：“但是不要想掌控我，或者逼迫我去做不想做的事情。”

“你放心。”萨明允诺道：“我绝对不会。”他心中想着：只有慢慢来了……

祷告室中，莱因哈特的尸体已经被套上了黑色长袍，脸上狰狞可怖的表情也变得安详平静。

法师站在尸体前，低声祷告：“每一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都要怀念你。莱因哈特，你将安然的离开，回归魔神的怀抱。变成天上的星辰，俯视着大地和众生。你将化为一股溪流，哺育着你的儿孙；你将化为一片草地，喂养着你的后裔；你将化为一块良田，供养着你的子民。你将化为一切，你的灵魂将在我们的信仰中永生！再会，我的兄弟。”

萨明走进来时法师刚刚念诵完毕，验尸官准备上前来将棺盖合上。蒂妮小姐几乎哭倒在棺木前，房间里只剩下她微不可察的啜泣声。

萨明摆了摆手，命法师和验尸官先行出去。他站到莱因哈特的尸体前，默默祷祝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望着蒂妮小姐的背影道：“节哀顺变，蒂妮。”

“是谁杀了他？”蒂妮停止了抽泣，转过身来愤怒的望着萨明。

“我不知道。”萨明无奈的摇头，“等我们赶到的时候，莱因哈特的灵魂已经不在了。”

“我们的身上不是有锁魂术么？而且，第一时间施术者就会察觉异常。”

“这正是蹊跷之处。”萨明沉声道：“吉尔伯特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我怀疑有法师协会的高阶人士也参与了这场阴谋。”

“阴谋？”蒂妮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是的，我们的家乡正在遭遇一场看不见的危机。如果一个应对不善，我们会失去这里。”

“需要我做什么？”蒂妮快速的收敛悲伤的情绪，回到工作状态中。

“暂时还不需要。”萨明走上前，将手笨拙的放到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你目前最重要的是莱因哈特的丧事，正是的任命会在七天以后正式下达。”

蒂妮浑身颤抖了一下，马上恢复如常。她想要拒绝萨明的要求，但是身为下位者，她无法拒绝。她也知道，莱因哈特的死，对于萨明来说，也是一场非常重大的打击。他需要慰藉，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的。

“如果您想，请不要在这里。弟弟会害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