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转瞬即逝，一眨眼的功夫天空便由记忆中那被明媚月光笼罩着的天空来到了阳光同样明媚的早上。

和以前起床的体验不一样，这一次身下垫着的东西不再是身体能够记得住的柔软，而是带着陌生的坚硬，翻身的时候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芦苇席子隔着自己的肩膀。

“醒了？”

但是和以前一样没有改变的是每一次起床都可以看见一个温柔的人坐在自己的床边，只不过这一次师父师娘还有师姐换成了一个略显陌生的老人，他斜着身子坐在床边，如同树枝一样干枯的手掌里端着一碗还冒着白色雾气的药汤，看见莫不卫醒来的时候不慌不忙的将碗放在一边，然后才躬下身子将莫不卫从躺着的状态扶起来。

“这里是？”

和莫不卫略带疑惑的视线对上，老者微微一愣之后反应过来，“得，脑子烧糊涂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是吧，不过小伙子体格不错，一晚上就退烧了，快些起来把药喝了！”

一碗又苦又涩的药汤下肚，灼热的气息从胃里翻涌着，瞬息之间整个身体都好像温暖了起来，一些略带陌生的记忆如同潮水一样从记忆深处翻滚上来，莫不卫恍然之间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略显尴尬的笑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话。

“行了，好了就起来吧！”老人起身拍拍莫不卫的肩膀，“我还有活儿要干，要走要留，你自己决定吧！”

暗示，其实是可以用各种各样的小动作来表示的，但是莫不卫困惑的却是这位老人对自己暗示所提供的的线索也太多了吧，话尾上翘、挤眉弄眼、欲拒还迎，这已经是是明示了好吧？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位老者好歹也救助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一边羞耻于自己是个医生却对自身的伤病不自知，一边怀着感恩的心，莫不卫麻溜的从床上跳下来穿上自己的衣服跟紧老人的脚步走出房间。

白天看到的景象和晚上看到的景象大有不同，少了些神秘气息，却多了些让人从心底里便可以感知到的冰冷，好似挡在自己眼前的并不是院落墙壁，而是装饰华丽的囚笼，没有任何的生机，有的只是听不见的低吟和嘶吼而已。

啪嗒——

“干嘛呢？”

脑袋上挨了一颗花生豆的袭击，安逸的坐在摇椅上喝着小酒儿的老者睁开略显惺忪的醉眼去看站在墙边呆滞着的莫不卫。

“没什么！”老者的工作大概就是在这偌大的林家负责草药供给，他交代给莫不卫的工作也十分简单，只是将那些成分不好的草药挑选出来而已，好在莫不卫也算是个合格的医生，不会被这些简单的事情难到，只是花费了少许的时间便将老者交代的工作做好，之后便拿起架子上的一本医书坐在老人身前的台阶上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有相同爱好的人，就算是彼此之间年龄相差半百都可以成为聊得来的朋友，从医书入手，爷孙两辈人竟也聊得有来有回，期间必不可少两人互相交代了很多东西。

当然，莫不卫在这种事情上隐藏了很多，只是顺着老人的话头往下说，不一会儿自己的身世便变得比现在可怜了两三倍——来自偏远的农村，打小儿父母双亡，被村里的好心人一同养活长大，学了些粗浅的医书，因为不想再给村里人增加负担便怀着满腔热血来到了大城市，准备打拼一番之后取得丰硕的成绩好去回报村里人，只不过在来的第一天便被小流氓骗的财物两空，完了还感上了风寒……

一脸苦涩的笑着，莫不卫看着手里有些胀鼓鼓的钱袋子不知所措，“这是？”

“给你的！”李明兰，老者睁开惺忪的醉眼去看莫不卫，却又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摇了摇，“但这可不是免费的，我给你钱是让你去买几身干净好看的衣裳，然后回来我这里跟着我干活。我这里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却也不是说什么人想进就进的地方！”

所以说，自己的机会来了？

但是，自己真的要用谎言来欺骗这个真诚对待自己的老人吗？

两个小人儿即将在脑海里面开战，然后被一条纤细的尾巴拍飞到一边，青衣慢慢悠悠的浮现在莫不卫的眼前，“大丈夫，成大事，不拘小节，事成之后再向老人道歉也无妨！”

“可是——”

还想要说什么来着，但是青衣挥动尾巴将其打断，“没什么可是，听我的准没错！”

感觉自己的脑袋里面生活的并不是一位妖娆美艳的妖物，而是历尽沧桑看透一切的智者，莫不卫竟好像迷茫的人生之中多了一条精神支柱那样瞬间活灵活现起来，他接过李明兰老人递到自己手上的钱，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之后顺着他给自己的指示从小门走出去。

心中愉悦，可与此同时警惕也没有放松，一路上小心翼翼留意着身后是否有人跟踪，莫不卫悄咪咪的回到家中，留下一张“孩儿无事，望勿念”的纸条便离开，接着又翻越了大半座城的距离来到了一家乡镇的衣服店买了几身朴素耐磨的衣服，最后买上半只烧鸡半只烤鸭还有两个猪蹄几个素的凉菜才慢慢悠悠的从小门回到了老人所在的院落。

“你小子还知道回来？”

还没有进门就听见了李明兰劈头盖脸的责骂，但是和真正的责骂比起来少了几分严厉，多了几分担忧，真的好像老人担心自家乖孙丢了那样。

不知道家里那三位现在会是什么状态，也像李明兰这样吗？

心头涌上来淡淡的忧伤，但很快他便从这种状态跳脱出来，笑吟吟的提着买来的食物走进屋里。

一盏明亮的烛火照亮了桌旁老人那带着担忧的脸，他努力绷着，可是在看见莫不卫献宝似的将食物放在桌上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拿出一根筷子敲敲莫不卫的脑门儿，“还知道回来啊你，我还以为我遇见小骗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