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扬没有说话，他没有作出选择，因为他别无选择。他不后悔来了这里，但他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把顾灵松打晕了留在住处。或许，有时候保护就是要很强势的吧。

“今晚六点，在对面楼开会。”万俟敬说道，“桃花源有十八位守护员，今晚，我会任命你为第十九位。”

说完，他便闭上了眼睛，周围一片沉默，刘扬意识到他所有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段雯雯说道：“走吧。”

刘扬走向来时的暗道，踏进去时，他问道：“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会去探查那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你会去的。”万俟敬说，“那是你的命。”

刘扬走出会议室时，他看见吴远正在那儿等他。顾灵松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起来，一切都很平静，但是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地上，角落里开着妖艳的彼岸花——那是九契的力量发动的标志。

刘扬的脚步顿了顿，随即朝顾灵松走过去，但是吴远一把拉住了他。

顾灵松回过头来，眼神里是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冬的凉意，刘扬伸出的手碰到了她的指尖，但是并未激起任何波澜，他感觉自己碰到的仿佛并不是人的肉体，而是一种冷硬的无生命物质。

“没有用的。”吴远说道，“若她自己没有足够的意念要回来，我们唤不回她的。盲目的努力，只会伤害到她的身体而已。”

刘扬轻叹一声，段雯雯说道：“走吧。”

“辛苦了。”刘扬对吴远说道，他朝外面走去，在踏出大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顾灵松已不在原地。

风和煦地吹过来，天气晴好得令人费解——何以在这种时候，老天爷竟用如此明朗的天气来迎接我呢？刘扬心想。但是，天气的明朗并不足以使他的心情变得明朗。他有理由相信万俟敬不会要了顾灵松的性命，但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其余人解释顾灵松没有回来这件事。

然而，当走进门的时候，他看见客厅内烟雾缭绕，白思凡和秦萋萋各自坐在沙发上，以生无可恋的表情盯着茶几上的小米酥。秦萋萋抬起眼睛，看见他回来，立即露出了笑容：“你没事！”

“嗯，我没事……”刘扬说道，他焦急地，仿佛担心再没有机会说了一般地，快速地说道，“可是顾灵松……她……被留在了那儿。”

秦萋萋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伤感，但是她马上说道：“那……谈判结果呢？”白思凡仍坐在原地，把一根烟叼进嘴里，却不点着。

刘扬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今晚去开会。我们站在桃花源这一边。”

“怎么？”白思凡说道，“对于杀死自己同伴的人，你却成了他的同伴吗？”

“呃……”刘扬愣了一下，“顾灵松没死。她只是成了万俟敬的傀儡。”

“傀儡？”白思凡盯着刘扬，“真的？”

“是真的。”刘扬说。

“真的。”吴远也说道。

“万俟敬用她来要挟我。”刘扬说。

白思凡想了一下，说道：“真是的，所以说啊，集体行动就是麻烦。”他的语气虽然带着焦躁，但是表情却松弛了不少。

“那么，今天晚上……”

“你自己决定吧。”白思凡说，“我反正是懒得管那些事儿。”

“我会想办法把让顾灵松恢复的。”刘扬说。

“说起来，不觉得很值得期待吗？”段雯雯说道，“万俟敬说的，可是一场‘异能表演’呢。”

“我不在乎什么表演不表演的。”刘扬说，“只求……”

“刘扬，你个傻瓜。”段雯雯道，“桃花源，十八位守护员，必然都不是等闲之辈。这对你来说，是一个了解异能知识，观察异能战斗的好机会。”

“好家伙，雯雯，还是你想得周到。”刘扬说道，“我呀，脑子经常转不过来，想着一件事，就老爱把别的事儿给忘了。”

段雯雯的话确实有见地——若刘扬早些知道异能抽离这一能力的存在，说不定今天的事，也不会落得被动了。

“罢了，我还是进屋去，继续磨练自己。”刘扬说，“我觉得，经过刚才的事，或许我对自身能力的领悟能有所长进。”

……

晚上刘扬一个人出了门，也许是心理作用，他感觉桃花源的气氛有一些微妙的变化，他觉得自己说不定有必要算一卦，但是预知能力偏偏在这时候丝毫不起作用。经过“妙妙的算命铺子”的时候，那儿没有任何人在。刘扬无奈地继续朝前走去。

万俟敬所说的那一栋楼，有着光洁无比的玻璃幕墙，和直入云霄的高度。刘扬走进去时，马上有几个迎宾小姐上来说道：“是刘先生吗？请跟我们来！”

真是贵客的待遇啊。刘扬心里想着，眼神警惕地望着四周，大楼内部宽敞、洁净，虽然装饰并不豪华，但无疑有一种土豪式的气息扑面而来。或许是因为来得太早了，除了他和迎宾小姐，这建筑物里别无他人。

两个迎宾小姐带着刘扬乘上了电梯，电梯迅速升高，带来耳部的钝痛，电梯门再次打开时，呈现在他面前的便是会议室了——宽敞、整洁。每一件家具，都显出精美、高雅的气息，每一张椅子前面，都放有果盘、纸巾盒和漂亮的陶瓷杯，刘扬怀疑，高端商务人士的会议大约就是此种做派。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是最早到达的人的时候，一个人从桌子底下探出了脑袋：“哎呀，还有人跟我一样看错时间了？”

“小乐？”刘扬说道，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他对此人还算印象深刻。

“哦，你是那个……那个……那个谁来着。”小乐说道。

“我叫刘扬。”

“哦，刘扬。”小乐耸耸肩，“真是平凡至极的名字。”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乐姑娘的全名……”刘扬说，但是小乐突然脸红了起来，然后瞬间摆出一副千娇百媚的姿态来，小声说道：“嗯~~~人家虽然长得可爱，可是人家是如假包换的男孩子啦~~~”

刘扬：“……对不起。我来的地方，男人基本不穿裙子，也不怎么穿红衣服。”然而他现在觉得小乐比刚才还要像女孩子了。

“真是的。”小乐摇摇头，对两位迎宾小姐招呼道，“我要的一斤小米酥呢？赶快帮我拿过来。”

“好，您稍等。”两位迎宾小姐不紧不慢地答道。刘扬不由得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她们的长相极为平凡，平凡得甚至毫无特点，但刘扬总觉得她们有什么不一般的地方。她们退了出去，然后刘扬发现，自己根本没记住她们的脸。

过了一会儿，两人拿着至少装有五斤小米酥的篮子过来，把篮子放在了饮水机边上，随后再一次退出去。在她们退出去的时候，刘扬又一次发现自己记不住她们的脸了。

小乐拿过一把小米酥，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叫乐涵，快乐的乐，内涵的涵。”

“唔，第二次见面，请多指教。”刘扬说道。乐涵不再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大吃起来，仿佛全然把刘扬当作了空气，刘扬只好百无聊赖地看着面前的果盘——在这陌生的环境里，他全然没有进食的兴致。

到六点差三分钟的时候，突然开始有人鱼贯而入，其中自然是以他不认识的人为多。不过，他看见景若和田博言也赫然在内——见到这两人，让刘扬多少有了些亲切感。

倒数第二个进来的人——刘扬吃了一惊——竟然是妙妙。妙妙看到刘扬，倒是不怎么吃惊，只是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她坐在了离刘扬相当远的地方，倒是和田博言相邻而坐。

万俟敬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扫视了一眼在座的众人，坐到了会议桌的尽头。

“所有人都到齐了吧。”他说，“负责桃花源保卫战的……二十位队长。”

“总共就二十个人，你长着眼睛，不会自己看么？”乐涵说。

“有新面孔。”一个大叔模样的人说道，“怎么，两位新人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第二十分队队长，妙妙。”妙妙首先说道，“主要能力是，观星。其他的，因为参与了异能共享，能力太多，懒得说了。”

刘扬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第十九分队队长，刘扬，能力是……火焰放出，时间控制。”

“第十八分队队长，王小米，主要能力是，念力扩散。”说话的是一个跟乐涵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看起来倒是比乐涵成熟些

……

后面的话刘扬没有仔细听，因为他发现，田博言和乐涵正在抢那一篮子小米酥。

……

……

……

“第二分队队长，田博言。”田博言说道，“能力你们都知道了，不说了。”

“第一分队队长，乐涵。”乐涵嚼着小米酥，含糊道，“能力是￥%……&*#……”他的位置离万俟敬最近，以至于说话的时候食物渣子都喷了万俟敬一脸。

万俟敬淡然地擦去脸上的食物残渣，淡然地用小学老师一般的语气说道：“小乐，滚到后面站着去。”

乐涵试图把那一篮子小米酥抱走，万俟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只能耸耸肩，颓丧地走到后面站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