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强夫心头郁积的阴霾，已经足够将整个天空都填满。

这漫天阴霾之所以保持着沉寂，是在等待那震彻四方的一声惊雷。

以为对方仅仅是在为丢失了女人而生闷气的埋生，觉得到了表现义气的时候，偏偏就凑了上去：

“强哥，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把这事忘了，咱们回去，我请你喝一杯，以后你要什么样的女人，由我来负责，说到做不到，你把我舌头剁了！”

曾强夫慢慢转过脸来，目光阴沉得可怕，“你负责？”

埋生心里突突一下，但话已出口，只得硬着头皮，拍胸脯，“对，我埋生负一百二十个责！”

“好，那就你负责！”曾强夫甩手就是一耳光。

反手又一记，“本来就是你的错，你不负责谁负责？”

“强哥，别上手啊，有话好说。”埋生不躲，不挡，“要是我错到该死，那么不用劳烦强哥你动手。”

“你这社会垃圾，不服气是不是？不要一口一个强哥，谁是你哥？要点脸，行吗？”曾强夫显露心狠手辣的一面，不紧不慢，持续打脸。

多年行走江湖的埋生，只在主子西门长丁的身上见识过这种骨子里的冷酷，不由心生恐惧，真正的恐惧：

“强——曾先生，要杀要剐，你一句话，但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我到底因为哪一条犯的死罪？”

“你活埋了我的女人，还问这样的废话？”

“曾先生，我不是为自己开脱，但埋人是后果，救人是前因。”

“没有什么前因后果，你救人都是错！”曾强夫简直蛮横霸道不讲理。

“我不救人，你马子就被糟蹋了。”埋生竭尽所能，试图让对方回到讲道理的思维上。

没想到对方回了一句，“糟蹋不糟蹋，关你屁事？！”

曾强夫这一问，彻底引发了自己的怒火，暴起逞凶，拳打脚踢，“埋生，关你什么事？我要你拔刀相助？我要你英雄救美？死猪头，油光锃亮，脑子不灵光，忘了自己什么身份？社会渣滓，学别人见义勇为？我去你大爷的！”

被揍趴在地的埋生完全绝望，哭丧着脸，叫喊，“大哥，我知错了！他娘的这事全怪我犯贱插了一脚，我就不应该把彼得插赶跑，大哥你留我半条性命就好，我这就去把彼得插给你请回来！”

“现在请回来，有用？我马子不是死了就是肚破肠流了，白痴，你把人请回来给我马子磕头烧香吗？”曾强夫怒容阴沉，带着嘲讽，眼神又古怪，像是心理受到极大刺激，陷入了不正常的精神状态。

埋生瞅得明白，紧咬牙关，不敢再作声。

“我马子长得漂亮，身材又好，性情还风流。她就喜欢夜半三更跑出门，跟别人眉来眼去，勾三搭四，老子都没意见，要你这垃圾来管？好，不怕死的你就来管！”

埋生蜷曲身体，护住要害部位，任人踢打，闷声不吭。

倒了八辈子血霉，本来想送走个灾星，结果招来个瘟神。

“郝温媃，她是我马子，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么浪就怎么浪，谁敢败她的兴致，坏她的好事，我就杀他全家！”

曾强夫大呼小叫，思维混乱，言语失常，看起来已经彻底发了狂。

他环顾四方，声音凄凉，惨厉：

“郝温媃，可怜你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如今却香消玉殒，死于非命！不过你放心，到了下面，你也不会独守空房的，我等下就去一趟纸扎店，买几十个帅哥烧给你，假如你觉得那些纸糊的不顶用，我就把什么埋生哥、火蜥哥、彼得插还有豪兄会的人全都宰了，统统埋到地下来陪你！”

曾强夫张牙舞爪，青面赤睛，状如疯魔。

埋生趴在地上，缩成一团，两排牙齿，也战成一团。

这片荒地四面空旷，坟场一样，死寂无人，曾强夫叫魂一样的喊叫声，随风荡出很远，居然真的把“鬼”招来了。

“曾强夫，我还没死呢，你嚎什么丧？！”

嘭的一声，远远的空地上，突然爆开一坑，一人从地面之下冲天而起，原先的掩盖物四处飞散。

曾强夫愣了一下，惊叫：“有鬼！！”

“有你这个大头鬼！你盼着老娘死，老娘偏不死！给我烧纸人，等下辈子吧，我死之前，先送你上西天！”

转眼间，那人骂骂咧咧、凶神恶煞地落在曾强夫身前。

正是消失已久的郝温媃。

她完好无缺，风采依旧，一根睫毛都没少。

但曾强夫盯着对方，还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有鬼，有鬼啊！埋生哥，救我！”

“姓曾的，你少装蒜，刚才你一堆屁话，是故意气我对不对？”郝温媃气急败坏，鼻子嘴巴都有点歪了。

“嘿嘿……”曾强夫呆滞的面孔，忽然松动，露出狡黠笑意，“我当然是故意的，要不然怎么把你炸出来？”

“你就那么确定我没事？”郝温媃大不甘心，咒骂，“你个挨千刀的！”

“我确定不了，我就想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什么话能让棺材板都压不住你，我就怎么说。”曾强夫不无得意。

“姓曾的，你差不多行了，良心被狗吃了？现在还想刺激我是怎么着？！”郝温媃跳脚喊了起来。

“我去你的吧——”曾强夫也火了，“姓郝的，别来这套，又想倒打一耙？没门我告诉你！是谁先编了个龌龊的故事来恶心我的？”

“故事里每个字每句台词，都是你绞尽脑汁想的吧？德行！”曾强夫转头指着埋生，“瞧你让他说的那些话，哪一句不是在故意刺激我恶心我？”

“曾强夫，到底是谁在这恶人先告状？”郝温媃兵来将挡，“昨晚你跟那个胖女人当着我的面，磨磨蹭蹭，腻腻歪歪，不是在刺激我恶心我？呕——当时就该吐你们一头一脸，一对狗男女！”

曾强夫急了，把肥团扯进来，就是把面青扯进来：

“我跟她清清白白，郝温媃你给我放尊重点，别以为谁都像你，浪来浪去浪无边！”

浪无边？

郝温媃瞬间蒙了，眼眶微红，眼底湿润。

但她到底是悍妇，不是轻易能击倒的，咬咬嘴唇，立马反击：

“姓曾的，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浪了谁，今天你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本姑娘就一朵浪花拍死你！”

曾强夫脑海里顿时冒出一长串男人的名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嘿嘿，响鼓不用重锤敲，今天有外人在，我就给你留点面子，自己回去闭门思过。”

“都到这份上，还装什么大度？你给我留面子，我可不给你留。”郝温媃冷笑着，掰着手指头，“你要是忘记了，我就来帮你数一数——阿浣小姑娘、姓萧的毒妇、贪菊女郎，昨晚又添了个重量级的女人，叫肥团是吧？至于你在情协局，动不动跟女同事搂搂抱抱、亲亲热热，谁知道你们假戏真做、暗里办成了多少好事？曾强夫，你不该姓曾，你就该姓浪！”

贪菊和肥团，埋生都是认识的，在旁边听得直瞪眼珠子。

“强哥，你是真人不露相，小弟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像个乌龟一样趴在地上，伸长脖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