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好一阵子，才确认小姑娘说的是姬蜕，我们此次北上的主要原因，而且看起来小姑娘和姬蜕的关系应该还不错，这下就很尴尬了，我的得意剑还戳在这个姑娘的脊梁骨上，拿开也不是不拿开也不是呢。

姑娘说：“把你的家伙收起来吧，都是自己人。“

我感觉这姑娘真是个好人，她懂得琢磨别人的心思，更懂得什么时候给别人一个台阶下，于是我说好的，收齐了得意剑。

下一刻姑娘就进步突击一个肘锤重重击打在我的胸口，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飞离了地面，起码转体了好几周，才重重砸在地面上。

姑娘踩在我的头上，冷冰冰道：“哼！管你是谁，绑了！”

我想我这条北上之路真是糟糕啊，被人像货物一样绑成麻花丢在马车里那么多次，大家就不能好好坐下来对话，谈谈往事展望未来吗？而且又是马车啊，鬼知道为什么北地的路这么差，捆起来丢在车厢里颠一路，我连前天吃的饭菜都能吐出来。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黑衣人们似乎走的方向也是往北，这样我们不至于要走回头路。当天晚上，我们在距离禹州府不愿的一片树林里露营。小姑娘的警惕性还是很高的，没有生火，倒是点了一盆炭，还派了两个轻功不错的家伙到外围哨探，这才把我放出来，用牛皮绳绑着双手，丢给我两个烤得和木炭差不多的干粮充饥。

孙四贵可怜一些，他还被绑在车斗里没有放下来，据说是因为他那双色眯眯的眼睛让小姑娘不满。

我说行了，不管你认不认识姬蜕，大家都走到了这一步，不如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你们到底要什么，为什么要弄我们。

小姑娘一边碳烤鱼一边斜着眼睛看我：“你不知道？”

我说我怎么知道，我好端端吃着饭睡着觉坐着车兜着风，突然就被你们弄到这里来了，我现在还一头雾水呢，你说我找谁哭去？

小姑娘说：“唬谁呢，你要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阻止我们刺杀那个王爷？”

我：“哈？你们真的是要刺杀那个王爷？我又不知道，我只是在那里路过一下，你们要刺杀就刺杀他，干什么一刀糊我脸上啊，换你你不反抗？”

小姑娘哼了一声，偏过头不看我。

我感觉无聊，把丢给我的两块焦炭般的干粮啃了一阵子，发现啃不动。目光遂四处游离。眼前这个小姑娘换下夜行衣后模样还是不错的，到我肩头的身高，皮肤白皙滑嫩如同牛奶，梳着桃花鬓，烟眉淡扫，弧线很柔和，两条卧蚕极为可爱，没有那天看到的那些青楼红牌们的锥子脸大眼睛，脸微圆，似乎还有点婴儿肥，但身段出落得很好，腰身被皮带杀得很细，因此将那双饱满修长的大长腿勾勒出来了，而腰身以上，胸脯……呃，很小巧，领口尽量往下开了，所以隐约还是能看见一点平缓的沟的，那里垂着一根项链，她弯了一下腰，项链颠出来了一些，吊坠是一片形状很眼熟的铜牌……

铜牌？！

我干咳了一声，说：“那个，姑娘，你放不方便给我看下你的胸……呸，不是，你的吊坠？”

小姑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领口，连忙捂住，反手啪啪两个耳光甩在我脸上，我感觉有些烫。

“臭流氓！”她怒吼道，顺手就拔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就要过来抹我的喉咙。

我感觉死不死的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这么冤枉地死，背着一个臭流氓的罪名，多冤枉啊。

何况我还什么都没干。

在匕首抹到我喉咙之前，我决定拼一把，我盯着小姑娘惊怒的眼神，坚定而颤抖道：“天上星，亮晶晶……”

匕首停在了半路，她几乎是跳了起来，惊怒的脸色几度变化，最后变成了猪肝色。她捂着自己的胸口，眼中含满了泪花，嘴唇欲语先颤抖，小巧的鼻翼不停扩张收缩，显然心情极度复杂。

她几乎把嘴唇都咬出血了，才说：“你，你居然连这里都看到了？！”

说着，她一步步沉重地走向我，说：“我先杀你，再自杀雪耻……姬郎，原谅我，我不能蒙受着玷污的耻辱陪你活下去……”

我：“？？？”

少女走到我面前，扬起匕首。

我连忙举手：“停，停啊，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只是恰好也见过这块铜片而已！”

匕首停在空中，少女满眼羞辱的怒火看着我：“你，你骗人！这块铜片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你怎么可能见过！”

我叹了口气，说：“我妹妹就有一块一模一样的，正面都刻着‘天上星、亮晶晶’，背面都刻着一个“女”字，其实我很希望你的铜片上刻着的是其他的字样呢，这样说不定就找到同一对了。”

少女瞪着我，后退了一步，缓缓坐下来，想了想说：“你妹妹……是捡来的吗？”

我说是的啊，这没什么好讳言的。

少女的眼里亮起了另一团光，她从脖子上摘下那串项链递给我，说：“你仔细看看，是不是一样的？如果是的话，你妹妹有可能就是我素未谋面的亲人哦！”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她起初反应会这么大了，这块铜片没有颠出来的话是藏得极深的，如果我真的是正常情况下看到的话，我可能连这位小姑娘的肚脐眼都看到了……

这是一片和花火身上一模一样的铜片。甚至连铜片边缘的齿槽都是一样的，我不用翻过去就知道这块铜片的正反面乃至尺寸斤两都与花火的差不离。

那么也就与谢晋那个少爷脖子上挂着的铜片差不离了。

我还给少女，说：“没错，是一样的，也许你真的是我妹妹失散的亲人。”

小姑娘兴奋地跳了起来，她的轻功还是不错的，直上丈许高，旋转了好几周才轻飘飘落地。她眼中带着光，甩出一柄飞刀割开了我手腕上的牛皮绳，她说：“下次我带人去你那里，借我妹妹回家！”

我想了想我师父那德性，心里说可能是我们要接你回家才对。

小姑娘这时才有了谈话的兴致，她在炭盆边重新做好，分了一条烤好的咸鱼给我，说：“既然勉强算是一家人，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唐淼，川中唐门的二小姐。我知道你在找姬蜕，他就被关在嵩县。我和他最初是在一座矿场认识的，他帮助我完成了任务，但自己却暴露了，现在被嵩县那个狗官关在了死牢里，准备秋后问斩。”

我说什么个情况啊，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好吧，他的确能杀鸡——的人，怎么就犯上死罪了呢？少林呢，难道也不出面保他？还有他跟的那个法螺师兄呢？小弟出事，那个当大哥的难道不应该出面帮忙吗？

唐淼叹了口气，说：“就是很大的事啊……我做掉了汝阳王，然后被官兵发现了，是他帮我脱身，但他就因此被魏军抓住，那些狗官抓不到我，就把罪名堆到了他的头上，说是他行刺的。这种重罪，不要说他那个什么鬼法螺师兄，就是少林方丈永信禅师出面，也摆不平。”

我吃了一惊，往后挪了挪屁股，说唐淼姑娘你做什么职业的啊，我怎么感觉你这个人好危险，并不是在刺杀王爷的路上，就是已经刺杀了王爷呢？你们这么猖獗，就不怕那个什么承露台找你们的麻烦？”

唐淼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说：“你居然知道承露台？”

我说我知道，我还和他们管事的李大爷和闻大爷聊过天呢。

唐淼张了张口，回头看了看身边，用微弱到极点的声音对我说：“原来你也是承露台的人，还是闻四爷的手下？既然如此，承露台那个净王计划你知道的吧？”

我说：“靖王？那又是个什么王？”

唐淼盯着我的眼睛，用更小的声音说：“净、王。净化的净，王……”

她突然停了下来，坐了回去，说：“没事。我什么都没说。吃饭，吃饭。”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真是个神经兮兮的的小姑娘啊。

远处有人打了个饱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