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完了，江湖盟的人消息好快，我们前脚刚杀，他们后脚就来了。”

姬汤往旁边挪了挪脚步，说：“是你杀的，别往我头上扣。”

我在想，如果他不是我师傅的话，可能我现在已经调转枪头扎他一抢了。

从一开始就躲在旁边玛尼堆上不敢吭声的卸货帮主咳嗽了一声，说：“那个，两位少侠，来的好像不是江湖盟的人。”

我顿感惊讶，难道这附近还有别人吗？紧接着心中一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我快走两步，来到石墙边，看见从远处山脊线上奔驰而下的那一股三十多人的黑衣马队，人马彪悍肃杀，高举着一面黑色飞蛇旗，在空中哗啦啦扯开巨大的旗面。

姬汤低声道：“地龙堂，他们是魔门这些年收罗的被中原驱逐的零散帮会，实力不值一提。轩辕兄，又是你大展神威的时候了。”

我想起若干年前，哦，应该是若干年后，我问他为什么我们门派要叫“轩辕门”这样一个名字，为什么不像隔壁黑熊寨那样起一个通俗易懂接地气的名号，当时他告诉我，越是菜鸟的帮派就越喜欢给自己起畜生的名字，什么熊啊虎啊龙啊蛇啊的，好像这样就兽灵附体无往不利了，其实在旁人看来就是移动的禽兽而已。乌合之众，不值一提。你看那真正牛逼的大帮派就从来不会以禽兽自居。

我说师父，黑熊寨第一百零八当家来了。

师父：哎呀呀，贵客上门还不快快有请！

我一个激灵，记忆里师父的面目与眼前的姬汤恍然间重合，我说：“师父……不是，姬兄又和他们很熟？”

姬汤：“呵呵呵，只是见过面。”

说话间，马队快到面前了，卸货帮主回头看了一眼我们两个，说：“两位大侠，你们和他们究竟是不是一边的？”

我提醒他说黑帮人可能不太喜欢别人称他们为大侠，以后这方面可能要多注意一点，别拍马屁反而把脑袋拍掉了，那可就冤枉死了。

卸货帮主连连点头。

我又问姬汤：“确定我们暂时不会加入魔门？”

姬汤想了想，说：“可能以后也不会加入魔门吧。”

可能是以后也没资格加入吧……我在心里默默腹诽。

马队隆隆而来，还没接近，已经一连串投枪飞来，卸货帮主惊叫一声，从玛尼堆上连滚带爬跑下来，一连串长枪砸出的火花接踵而至。

我四下看了看，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曾经属于那位赵大哥的金刀。这刀不错，我之前体验过了，一刀就能削断王小七的枪。

然后我迎着密集的投枪扑了出去，穿过枪林，我当头一刀，撕裂天地。

一刀风云变。

咔嚓一声，眼前的马队就像被当头一棍打中的海绵，凹下去一大块，从凹陷下去的部分，四溅出猩红色的血肉。

一刀轻而易举撕碎马队枪林，我人随刀进，撞入阵中，长刀一划拉就是一片血。

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原来杀人如割草，真的是一种形容词。

大概不到四五息的时间，于我不过是一套横刀三叠浪挥完，场中已经是一片血腥肆虐。当我横刀立马，我的面前除了马就真的没谁还立着了。

我转过身，面对已经看呆了的姬汤说：“这是把好刀。”

姬汤揉了揉眼睛说：“不是，是你的刀法好。”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刀法，若干年后在师父的时候，割麦子的时候还是很威风的，刷刷刷三下五除二就结束了，就是我和师弟们到处捡砍飞的稻穗很辛苦。现在我知道了，师父当年之所以一刀下去稻香十里，主要是因为他的内功不行，他到死才悟出来的大日如来真经还来不及支撑他的那些绝世武学，而穿越时空来到这里的我显然是背负着某种使命的，这使命或许并不仅仅是围观秦太虚被收拾，或许还有另外的目标，没准就是为师门传承绝学而来。

于是，我终于可以带着几分骄傲几分自豪对姬汤说：“你想学吗？我教你啊。”

没想到姬汤却摇摇头：“不学，太血腥了，我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人。”

然后又眨着眼睛看我，满脸都写着“快求我快求我，求我我就学。”

我说：“哦，不学就算了。”然后走到卸货帮主面前，说：“你看到了，其实我们是正义联盟的人，刚才的赵大哥和王家小七他们两个有问题，看见我们就动刀动枪的——诶，是真的动刀动枪哦，我们不得以，只能努力自保，你记住了？”

卸货帮主连连点头：“记住了记住了，大……那个大王好功夫，你说是啥就是啥，你让我说啥我就说啥。”

我对姬汤说：“他是不是傻了？”

姬汤说：“不一定。也许是被你慑服了。”

我说：“我忽然有点饿，看来我师父说的能量守恒的原则是正确的，用了多少能量就要补充多少。”

姬汤说：“食堂在里面。哎呀你师父可真是个妙人，这么言简意赅有针对性的总结我就说不出来。”

我想说你其实能说出来的，突然，裂开一条大缝的破败的庙墙轰然倒塌，露出墙壁后面半锅咕嘟咕嘟冒泡的稀饭，以及门洞后头，远处山坡上拼命狂奔的三个老头。

我说这是谁？

卸货帮主看了一眼，说：“就是老刘啊，清粥帮的帮主，还有他的左右护法，之前被赵大哥抓着在厨房做饭的。”

我说：“青州帮？”

卸货帮主点点头：“对，清粥帮。”

我说他跑那么快是干什么去来着？

姬汤也加入了进来，他认真看了看，说：“不知道，总不会去采蘑菇的。”

然后我们对视一眼：“我们有没有和他交代之前的共识？”

于是我们继续异口同声：“没有！他去报信了！”

姬汤率先一步冲了出去，我紧随其后，第三步时我就超过了姬汤，一式云龙三现，落在了青州帮主的面前。

当我转过身时，三个年逾古稀的老头齐刷刷跪倒在地，冲我连连叩头，这让我顿时新心生不忍，一阵莫名的膈应。

我说：“三位老人家，你们快起来。我对你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让你们帮忙作证一下，我们是正义联盟的人，方才我击杀赵大哥和王小七纯属误杀，误杀……哦不对，不是误杀，是自保，自保。”

站在中间一看就像帮主的老刘站起来就昂起头，一脸傲然不屈。他的左右护法倒是立刻解释，说他们老大这个表情只是说话之前的习惯性动作，并不带有任何轻视的意思，其实这是一种病，吃药好久了。

果然老刘接下来用抬着头鼻孔看我的不耐表情说：“大王饶命，大王武功盖世，大王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我顿时感到无趣。

这时候姬汤终于追上了我们，他跑的气喘吁吁，却忙不迭地说：“我，我看到英雄帖和尊武令了。他们，他们都在往这里来！”

我有些愕然，英雄帖和尊武令是什么我都知道，不过是两块牌子，难道师父年轻的时候眼神那么好，隔着崇山峻岭，都能看到这两块寻常都是揣在怀里的玩意？

但我紧接着就闭上了嘴巴，因为我也看到了。

在一东一西，两边的天上，两大片孔明灯飞在高高的空中、

一片孔明灯如星海，组成了尊武令的形状，另一片孔明灯灯光隐隐，构成写在天空中的英雄帖三个字。

我恍然间找到了遭遇挫败的那熟悉的感觉，果然我在某些人面前，装逼的手段永远都会落后好几个时代啊。

这天晚些时候，魔门主力，以副门主阴符率领的十三个天字号堂口，与正义联盟主力，由盟主江楚青率领的江湖盟，第一次在百里战线上一个暂时命名为白羊子的小庙迎头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