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让本大爷进去!这是本大爷的家,何处去不得?”
“少,啊,大小姐你这,诶,那是三老爷的······”
门外的喧闹声,佣人似乎没拦住那人,让人闯了进来。
有人到床边了。
那人在外面闹出不小的动静,此刻却小心翼翼防惊扰了病人,看起来还是有些教养的。
他明明没醒,可屋子里的细节却历历在目。
一口本大爷本大爷地叫着,进来的却是个俊秀姑娘的扮相,一身合体的旗袍,随意扎了个麻花辫垂在脑后。
他坐在床边,托着腮,打量着什么,若有所思。
在他身后又有人偷偷进来了,这回佣人并没有阻拦。
她到了先进来的那姑娘背后,以迅疾不及掩耳之势揪住了先前那人的耳朵。
“嘶痛痛痛······茗茗你轻点!”
他们的动静似惊动了床上那人。
他眼睛眨了眨,醒来了,看见床头一大一小,面容相似的两人面面相觑。
被揪住耳朵的那个眼底泪痣,看着比小的那个还要俏上几分。
“内个,你那么快就醒了?”
妹妹松了手,他捂着耳朵讪讪说到。
“这位姑娘和公子······”
他尝试开口,声音沙哑。
“我勒个去你看得出本大爷性别?!”
自那时起,那位被当作姑娘的小少爷总是略带敌意地看着他。
“哥哥啊你为什么总找言哥哥的麻烦?自讨没趣。”
这天黎君茗终于逮住自己同胞哥哥了。
“就是看他不顺眼罢了——痛痛痛,茗茗你放手,耳朵要掉啦!”黎君茗松手后,他又嘀咕了一句,“小姑娘家家成天那么野蛮当心嫁不出去。”
她本想动手的,见黎君洛正捂住耳朵,一脸警惕地看着她,只得叹气:
“真是的,哥哥你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黎君洛沉默了一下,低头有些忐忑的模样:“茗茗,有我这样的哥哥,很丢人吧?”
“怎么会?”君茗正在衣柜里翻着什么,“和哥哥在一起不会无聊哦。”
“这是称赞吧?”
“你当是就是咯——呀找到了!”黎君茗欢喜的声音,“哥哥生日快乐!”
“这······”看着那套小洋装,白色蕾丝花边的蓬蓬裙,精致华丽,黎君洛嘴角微搐。
“哥哥快试试啦,你总穿旗袍,还没见你穿过这样的西洋裙呢!”
——那个,茗茗你真当你哥本大爷是娘娘腔?
看着小妹亮闪闪的眼睛,黎君洛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嘟嘟嘴,拿起那件小洋装打量了一番,在黎君茗期待的眼神下回了自己房间。
“漂亮!”君洛出来的时候君茗鼓掌,想到什么,又逮住哥哥胳膊,拉着跑起来。
“茗茗你拉我去哪儿?”
“去给言哥哥看看!”
“什么?!不要!本大爷才不要到他面前丢这个人!”
“哥哥你成天在人家面前丢脸也不差这一回啊!”
“你也知道这样本大爷丢脸!”
“哎呀!”
“啊,茗茗小心!”
两位少爷小姐打闹间撞上从书房中出来的那人。
“当心。”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有人及时拉住兄妹俩,使他们不至于扑到地上去。
“言哥哥!”君茗刚被拉起就眼睛一亮,一手揪着拉住他们那人的衣袖着劲晃着,,“快看哥哥这样打扮好不好看?”
正说着,黎君洛突然挣脱小妹跑掉了。
“哥哥!”君茗气得直跺脚,“真是的,自己喜欢穿女装就大大方方穿出去啊,每次都躲躲藏藏像什么话!”
黎言却是有些恍惚,刚刚君茗君洛的那一撞让他意识到什么。
君茗君洛两兄妹,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熊熊燃烧的火焰,倾塌的黎宅。
那些人在火焰中绝望嚎叫,化作灰烬,化作白骨。
原都是已经死了的人……
那人眼底的泪痣,迷迷糊糊与某人重合。
火焰妖娆而舞,他拉近画面想将一切看得更清,想做些什么,意识却在迅速飞离而去。
“老师我来接人了——咦,小凡你怎么在这?”
他醒了,看见门口容轩一脸错愕地望着周小凡。
这好像是莫语的医务室……他想起自己先前在自修课上昏迷的事了。
事实上也就是休息不够,睡着了而已。
莫语执意让容轩将他送回书阁后,他谢绝对方留下照顾的好意,在红狐狸龇牙咧嘴的强迫下,不得不换了身衣服,上床休息。
行者本即长眠之人,在迷雾中行走的同时,比同类需更多的时间休眠。
从前李煜总是每隔百年大醉一场,然后恍神间百年过去。
他并不打算将那般漫长的时光耗费在安眠中,只得将每天大部分时间用于休息。
而且身为强者,他的实力比李煜更强,对身体的负担只会更重。
迷迷糊糊间有人帮他掖了掖被子。
一溜红色的影子做贼般离开房间。
嘴角噙笑,他想起某狐狸的小小爱好,睡得更沉了,心底的怅然也似消散。
这天,睡梦中突然一阵心悸。
红狐狸察觉异常波动赶来的时候,空中那道缝隙还没完全合上。
泪崩。
他才不会赶着冲上去咧,天杀的空间缝隙,没人带领着跟上去,不是自己找死!
但老大你赶着走先把门口的禁制解了啊我还要去接我家闺女啊!!!
哭唧唧哭唧唧,抱着电话哭唧唧,想起槿莫小姐先前的吩咐,他还得去打电话。
否则谁想管他的死活咧······闺女是自己的贴心小棉袄,谁管老板啥子事!
要不是碍于实力,谁乐意给你们这些个倒霉强者办事啊!
······
“言大概活得下来,将你托给他可以我放心了。”
“对不起,茗茗,哥哥以后再不会给你丢人了。”
黑暗深处放声大哭的女孩。
对不起,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傻姑娘。
他想拥抱那个女孩,却碰了个空。
静谧的间隙,黎言将印章紧紧攥在手里,时经百年,其中的愧疚鲜明如昨。
傻,真傻。
他想起自己用了大把时光收集亲人的遗物。
到底谁更傻?
大家都是好孩子。